“穿紫色那兩位都是輔政相爺,季相爺是左相,叫季同貞,張相爺是右相,叫張辰英,季相年輕就是左相,主要是當時跟了個好老師,高憲成是他座師,十分有威望,現在都還時不時進宮給朕上課……其實朕真的挺感激高老大人,非常正統的忠君派,只是他的學生季同貞,想要的就更多了。”
“他們身后站的是六部長官和大理寺、京兆尹、御史臺的主官,各衙門的主官都在這里了,都是朱紅袍服,我們平時說滿門朱紫就是大多是三品以上。”
“右邊站班的是武將,嗯,武將來得不多,大將軍左端文……這位左大將軍可糊涂著呢,不過是混日子罷了,幾位太尉和公侯勛貴們……安國公居然也來了,還有關內侯、東海侯……多少和皇室沾親帶故,看得出篩選過了,基本以承恩侯為首,其實如果端王不離京的話,這邊應該是端王站著,他還是輔政親王,是有座位的……”
內閣先稟了幾件大事,第一件便是離京督修河道的端王的折子終于到了,先說了沿路視察督導河道的情況,虧空不少,一連參了好幾位地方巡撫及布政使貪污挪用公款,又要求工部再撥銀,又將此去民生揀了重要的稟了,瘟疫果然有,且離京畿一代不遠,因此還需得重視,防止流民將瘟病帶入京城。
內閣就端王的折子議個不休,頗有些爭執不下,有的堅持挪用銀兩原系因公挪用,有的則提出恐為上司索賄,有的要求嚴懲,有的又提出準予贖銀,畢竟整飭河工修整堤岸還需要錢,國庫空虛,需得從哪里填上這虧空。
蕭偃在心里和巫妖說笑:“其實都是各方的人在博弈,有的要保,有的要貶,也不知幾人是真的為了黎民,到最后總能吵出個結果。”
巫妖問他:“如果是你怎麼處置?”
蕭偃長嘆:“我也只能先讓內閣議,最后御筆畫圈,因為我畢竟也高坐明堂,不知真實情形,也只能信任這些層層稟報上來的折子了。”
他蹙眉起來,聽著季相和張相其實早已成竹在胸,不多時果然一人一句,折中議定了幾條方策,孫太后只是淡淡道:“依內閣所擬——皇上的意見呢?”
蕭偃當然知道這是常規程序,不過微微點頭:“準奏。”
才又議下一個折子,是欽定各地主持鄉試的主考官,這倒是走個程序,吏部早就上過折子,很快也就過了。接連又議了東南沿海海濱海灘圍地造田及港口征稅等事項,接連議了幾樁大事后,終于季相開始進言,請皇上采選良家子入宮,選為后妃,冊立皇后,以正嫡位。
他才四十多歲,在朝廷官員中確實顯得十分年輕,稟折子之時聲音清越明晰,說的理由也十分為國為民。
孫太后徐徐發言:“季相忠君報國,慮事甚妥,皇后人選,哀家已擇定,承恩侯府嫡女孫氏,秉性賢淑,德容工佳,侍奉哀家有功,擬封其為元后。”
季相垂著眼皮道:“太后娘娘,立后一事事關國本,乃社稷之慮也,世宗有言,為防后宮干政,應采選良家子入宮,選妃為佳。承恩侯府,已出太后,不可再出皇后。皇上年少,帝少后強,婦人與政,禍在眼前!”
承恩侯孫恒冷笑一聲上前:“堂堂相爺竟然血口噴人,請拿出承恩侯府不法之事再說此話!我朝歷代先皇,都是在官宦詩禮之家擇選德容工佳之淑女,方能統六宮,奉宗廟;元后若是從寒門采選,使賤人暴貴,才是亂了法度!季公此折,假公濟私,妄圖挾天子令天下,其心可誅!”
季相淡淡一笑,并不將承恩侯放在眼中:“臣奉公盡節,憂國憂民,非為私計,倒是承恩侯是為公義還是為私利,有目共睹。”卻是直指太后私心。
兩人很快吵了起來,言辭犀利,寸步不讓,各自攻訐,很快御史臺也加入了罵戰中。
蕭偃在紛擾中十分淡定,心里對巫妖道:“那就是太后的長兄孫恒,和太后也有些像吧,年輕的時候傳說也是難得的美男子了,傳說先帝聽說他有妹,便斷言一定是美人,命孫府送入宮,封為才人,就是如今的太后了。”
巫妖道:“你都能認識嗎?下面所有的官員。”
蕭偃道:“嗯,不僅如此,其實每年磨勘,內閣都會請朕按成例,一一見過進京的地方官。之前太后以朕年幼,病體不支不讓朕見,卻被高太傅給駁了回來,說是若是皇上身子不適,則進京的官員即留在京城,待皇上身子好了再見。太后見內閣堅持,方罷了,每年面君,內閣陪同的成例也就堅持了下來,朕從前年幼,后來才知高太傅用心良苦,這是給朕親政做準備呢。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學生已經掌握了權力太久,無法再容忍一個沒能力的少年皇帝凌駕于上了。”
巫妖低笑:“你需要證明你自己麼?”
蕭偃道:“看戲吧,誰能想到這天朝上國朝議的時候,唇槍舌戰,猶如菜場一般呢——朕登基這些年,有幸見過幾次金鑾殿上大臣吵起來甚至捋袖拔拳打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