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太后笑道:“皇上有心了,不過普覺法師去了壺山講法,大概下次回京也要一個月后了,下次哀家請國師進宮講法時,便讓人來請皇上便是,只是皇上到底年紀尚小,不可聽這些佛道啊太多,以免移了性情。”
蕭偃面上帶了些恰到好處的笑容應了,孫太后才起身出去,蕭偃起身送了她出去,回去看到祁垣仍然垂手站在一側,一時卻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他,只好道:“你才來,就去房里歇著吧。”他和一旁的總管太監何常安道:“何大監,給祁垣安排一間單獨的房間,讓他好生休養吧。”
何常安躬身應了,帶了祁垣下去安置不提。
這之后一個月,蕭偃一直沒有讓祁垣在身邊伺候過,這讓紫微宮里原本以為會來一個讓小皇帝寵愛的競爭對手們都有些意外,自然也被報到了孫太后這邊。
“皇上一直沒讓祁垣到跟前伺候?”孫太后正拿著銀剪子在剪著芍藥花枝,這是要供在佛前的,每日她都親自修剪后插瓶供在佛像前。
早春的芍藥將開未開,含苞欲放,若是拿到京中市面上售賣,能賣出十金的高價,畢竟如今天氣尚寒,百花未開,這是皇家御花園的匠人在炭火燒著的溫室里精心培育出來的,只為了太后每日供佛使用,金貴之極。
孫太后含笑著道:“到底年輕,沒經過事,想是還羞頭羞腳的,皇上不使喚他,他不會自己找機會伺候?罷了,本來也不指望他能做什麼,隨著皇上高興罷。”
孫太后身旁一個少女笑著道:“姑母如何這麼說?祁垣?前些日子才被問罪的那個祁家?”這位少女頭發烏濃,面如滿月,雙眸明亮,語聲脆甜,穿著一身鵝黃色華服,面容與孫太后有幾分相似之處,正是孫太后兄長承恩侯的嫡女孫雪霄,時常進宮陪伴太后的。
孫太后道:“是啊,祁家也算是京里數一數二的簪纓世家了,祖上從過龍,他家也是出過皇后的,如今也是風吹雨打花落去,成了舊時王謝。”孫太后面容微微帶了些悵然:“當初他們家送了個孩子進來做了伴讀的,問罪時,那孩子年紀還小,到底也有些舊人照拂,就凈了身入宮了,到底伴駕過幾年,皇上惦記著那點情分顧念著他。哀家覺得不忍,就把那孩子安排到麟潛宮里伺候了。”
孫雪霄有些意外道:“是皇上央姑母照拂的?”
孫太后道:“你還不知道皇上那寡言緘默的性子嗎?他倒是一句話沒說過,但天天去凈事房那兒的梅山上看著,還病了一場,不過到底是年紀小,不會御下之道,任憑他如何,從前伴讀也好,如今做奴才也好,他不知道越是這麼捧著寵著,那奴才越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將來若是略有些使喚,那反而是奇恥大辱,還不如一開始按規矩來,讓他知道主仆君臣之分,以免養大了心。”
孫雪霄笑對孫太后道:“皇上這是養在姑母膝下,日日佛意熏染,恭儉寬仁。若是擔心奴大欺主,宮里有姑母主持大局,哪有敢欺主的呢。”
這句話果然搔到了孫太后的癢處,隨著蕭偃年紀漸長,她最喜歡聽到的就是蕭偃不行,過于軟弱,只能依靠她的話。眉目舒展,將花枝插入瓶中,端詳了一會兒才笑道:“菩薩既有慈悲仁心,也有怒目金剛,這御下之道,也需要悟性,陛下秉性軟弱,心性未全,還得慢慢教才行,哀家特意沒說,且讓他在這上頭吃一回虧才好。
”
孫雪霄笑道:“姑母就不怕養大了奴才的心?況且他會不會懷恨在心,對陛下不利?”
孫太后眉目安然,將花瓶擺在一側,理了下袖子:“雷霆雨露,皆為君恩,祁家罪狀那是實實在在的,他能怨恨什麼。再說哀家做事,豈會留下后患?那祁垣還有個胞妹,也被沒入教坊,哀家讓人安排進了鐘鼓司里好生教著,若是祁垣不聽話,那也好拿捏。當然,若是他有本事,能得到皇上的重用,那也是好事,畢竟皇上脾性軟糯,總得多些看顧。”
孫雪霄背上微微一寒,原來留的是這樣的后手,曾經的才子神童,淪為最卑賤的內侍,又偏偏因為曾為伴讀,頗得圣心,可以想見皇上為了這點伴讀的情誼,必然會對他另眼相待,以祁垣的才名,輔佐皇帝,應付內宮那點事務那必不在話下。
而歷朝歷代,在皇帝身邊得到寵愛的內侍總管,哪一個不是大權在握?皇帝自幼就安靜文弱,在他身旁提前安置下這樣一枚棋子,將來得到皇帝寵愛信重后,又能利用他的胞妹來控制他,從而控制皇帝,不得不說,姑母果然是深謀遠慮,難怪當初能從一個才人,走到了皇后之位……
孫太后卻微微笑著:“好了,雪霄這花插得極好,你一會兒就親自送過去給皇上吧,這會子他應該下了學,準備去散步了,你過去正好能陪陪他。”
孫雪霄低眉順眼應道:“是。”
孫太后滿意地看了眼侄女兒,少女正是花期,面容如花苞一般飽滿柔嫩,充滿了青春的風韻,她意味深長道:“半個月后就是賞花宴了,我們家雪霄,一定是京中貴女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