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巫妖將劍在空中輕松挽了個劍花,遞給了蕭偃,蕭偃接過那把劍,拿在手里冰涼的,果然非常輕,他低聲道:“這太珍貴了……我不能要……”
巫妖道:“拿著吧,這還是我作為人類魔法師的時候用的,變成巫妖后,我用不上了。”蕭偃看著他,不解其意,巫妖解釋:“精靈是充滿生命力的種族,他們的祝福,不會作用在不死生物上。”
但這是一件飽含著親人心意的禮物,于是他一直留在了儲物戒里。
蕭偃握著劍豎起來學著平日里見過的護衛們舞劍的樣子雙手持劍往前劈去。
巫妖看了他一眼道:“不是這樣的。”
他的骨手回收解開法師袍上的秘銀紐扣,法師袍倏然消失了,他仍然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卻換了一套修身便裝。
雪白薄透的襯衫,領口系著層疊的絲巾,層層疊疊像午夜綻開脆弱短暫的曇花花瓣,襯托出巫妖臉色的蒼白如月光,燈籠袖口鑲著華美輕薄的白色寬花邊,所有的扣子都是精美的同色系的寶石扣子。
暗藍的背心上鑲著金色繁復的花紋,顯出他緊窄的腰身,長而直的雙腿,小腿套著長皮靴,尖皮靴底是淺方跟。那是和這個世界全然不同的衣服式樣,細節考究,優雅入骨。
他站在那里右手持劍,左手垂著,骨手上戴著寶石戒指,身軀微側,雙足站成丁字步,手腕一抖將劍斜斜向下指著,抬眼看向他,臉上微微一笑:“看好,我演示一次。”
蕭偃帶著近乎迷戀一般的目光看著巫妖收回劍豎在胸前,然后向前刺去,他的肢體舒展,身高臂長,腰細腿直,敏捷又充滿了力量,每一個姿勢都極盡顯露出優美的身形,細長銳利的銀刃在空氣中劃出靈動華美的線條,凜冽而又一往無前。
亮銀色的劍尖指向之處,有雪風凜冽,招得附近的梅枝簌簌搖動,花瓣飄然落下,一時仿佛下了一場梅花雪。
蕭偃看著神醉心迷,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難怪他的親人,寧愿施展禁術,也要將他留下來。
巫妖少年凡人之軀時,將是何等令人意亂神迷的風儀!
演示并沒有太久,巫妖只演示了幾個初步的擊劍動作,便開始教蕭偃先活動開身軀,然后教他持劍。
難免那冰冷的骨手會觸碰到蕭偃,但巫妖很有分寸,都是一觸即分。
但蕭偃只暗可惜,不能讓巫妖更握著自己的手更久一些。
曲有誤周郎顧,他卻又不想露拙給巫妖,讓他失望,于是學得非常認真。
巫妖雖然話少,卻也是個極佳的老師,很快便教會了蕭偃基本的步法和持劍的最基礎的劍招,然后放著讓他練習。
蕭偃則認真練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渾身汗濕,氣喘吁吁,才重新攏了大氅,回寢殿沐浴,他開始還擔心被汗打濕的褻衣會讓內侍們注意到,但巫妖只是一指點去,全身衣服已干爽輕軟,一點異味也無。
這一晚巫妖帶來的加餐,是一整條烤羊腿。
外焦里嫩,鮮香撲鼻,撒著西域進貢珍貴的胡椒粉和香料。
練了一下午劍術的蕭偃全吃掉了那只腿,然后自己都被自己的食量嚇到了,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把一支羊腿吃掉的一天。畢竟惜福養身,少食少言,是一貫宮里的養生方法。
白皙文弱,斯文清高的士大夫,是如今時風,大汗淋漓,恣意叫嚷,大杯喝酒,大塊吃肉,是最底端的販夫走卒們才做的舉止。
蕭偃從前的確也被這樣的觀念灌輸著,保持著自己的端莊雍容,舉止優雅,從不肯聲高語急。但隨著他一天一天長大,他已經漸漸的感覺到,氣血不足,動一動就頭暈,無法臨朝視事的國君,哪怕是史書上,也都是亡國之相。
而每一朝代的開國之君,舉三尺劍斬白蛇也好,從乞兒到梟雄也好,那都唯有一點共同點,就是武力過人,掌著軍權,草莽中殺出一條血路,振臂一呼,英雄云集麾下。
雖然只是朦朦朧朧的念頭,但最近一兩年,他已經懵懵懂懂地認識到了,面上和氣的,不一定是真的對他好,唯有共同利益,才能讓人站在一起,但,一旦利益有了沖突,那麼弱的一方,將會毫不猶豫被人舍棄和背叛。
而如果他身體健康,治國有方,能夠成長為一個明君,就不再需要臨朝太后,攝政親王、輔政大臣了。
蕭偃開始期待每一日巫妖給他投喂的食物,珍惜每一日在梅山的時間,得到了充足的肉食和運動,他從前略動動就氣喘噓噓頭暈眼花,如今卻能穩穩當當施展一套輕劍術下來,他能明顯感覺到胳膊和腿上肌肉變得緊實有力,精力更充沛,看書也不再動不動發困疲乏。
巫妖已經開始和他對練,對練之時他才知道這劍術的奇妙之處,巫妖說他們那里貴族之間會以劍決斗,簽下生死狀,決斗還會找好見證人,生死自負。
世界這麼大,他卻一直圈在這小小的宮禁中,說是天子,卻沒有行走天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