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太后招手示意,過了一會兒一個灰衣侍衛進來下跪稟報道:“今日皇上說要一個人賞梅,屬下遠遠跟著,看到他到了梅山西北角那里,然后在梅花下站了許久,由上至下俯瞰許久,之后便回來了。”
孫太后想了下道:“吳知書,梅山那邊往下看,能看到哪里?”
吳知書是孫太后身旁第一得用的內侍總管,連忙出來道:“稟太后,梅山那邊往下,應該就是凈事院。”他百伶百俐,早已想到底里,笑著道:“奴才沒記錯的話,祁家問罪沒入宮掖的第五子,原來當過陛下伴讀的,應該是這幾日入宮凈身了。”
孫太后眉毛微微一動,已笑了:“原來,陛下這是重情啊,也對,到底陪在上書房伴讀好些年,總有些情分在。”她笑得慈眉善目:“雖說國法不可違,但皇上既然這麼牽掛,哀家少不得做個好人。祁家那小子既然已凈身,等他調教好了,便到皇上身邊當差吧。”
吳知書連忙應道:“奴才遵太后懿旨,太后娘娘慈悲。”
普覺法師眉目漠然,只是道:“想來皇上身體不適,心情郁悶,因此才被那些腌臜之氣給纏上了,貧僧替陛下誦一段楞嚴咒,驅驅邪吧。”
孫太后大喜,一邊命人布置菩墊,一邊笑著道:“難得大師親自誦經,這也是咱們陛下的福氣。”
普覺法師道:“不敢當,陛下真龍天命,不必貧僧誦經,也自有深厚福運。”
巫妖飄在空中,垂眸往下看著。
只見那普覺法師盤膝坐在蒲團上,橫過禪杖置于膝上,袈裟煥然,雙眸閉上,眉目莊嚴,薄唇張合,開始讀經。
梵音陣陣,煌煌禪杖無風自動,嘩啦啦燦金寶圈在杖頭密集旋轉,泠泠急響。
旁邊的孫太后和內侍宮女們,全都睜大了眼睛,顯出了佩服的神色。
隨著誦經聲起,巫妖看到那僧侶身上果然柔和泛起一層金光,緩緩涌動在房間內,房里的陰寒之氣仿佛被金光融化了一般,很快褪去,而閉著眼睛原本睡得很不安寧的蕭偃,果然也在這和平的誦經聲中,眉目放松,沉睡了。
而神奇的是,仿佛和那金光應和一般,蕭偃眉心身上也緩緩泛起了一層金光,那金光卻比那僧侶的金光還要純粹明亮,柔和地包裹在蕭偃身周。
那僧侶身上的金光,可將屋內的死氣怨氣驅散,卻也讓身為死靈的巫妖隱隱感覺到不適。
但蕭偃身上的金光雖似為那國師引導出來的,卻蘊含著純正的法則之力。此刻巫妖的魂匣還懸在蕭偃心口,被這金光一籠罩包裹,原本在撕裂空間中受到可怕傷害的靈魂,也被這點金光滲透得感覺到了一絲愈合的舒適,這比他吸收死氣怨氣來恢復靈魂上的傷,那可要有效多了。
若是按他之前的計算,這麼慢慢吸收怨氣死氣,也要個上百年才能恢復到他之前的樣子,畢竟這個世界的魔法元素薄弱太多了。
也就是說,剛才這個僧侶說的什麼真龍天命,是真的存在了?
巫妖思索著,在這個魔法元素匱乏的地方,看來除了死靈之氣能夠較為容易的調用之外,這個信仰之力,想來也比一般的魔法元素更為容易修煉——而這些人口中的“真龍天命”,聽起來應該是屬于人王的,那麼想來也是一種信仰之力。
這種信仰之力修煉的方式,應該與僧侶的修行庇佑和慈善、苦行又是不一樣的道路……而眼前的蕭偃,屬于他的人王之力,已被其他分權架空他的人同樣分走了,因此他是如此孱弱無力。
但他仍然自有氣運,因此,遇見了自己。
萬民信仰人王,人王庇佑國家,國運成就王運,福澤反哺國土。
是這樣的嗎?
有意思,這個世界的法則,他似乎隱隱領悟了一些。
陷入沉思中的巫妖很快被下面的動靜又驚擾,普覺國師誦經后起了身,孫太后叮囑了一番,將那一番諄諄慈母之心彰顯表演清楚了,才帶著一眾宮女內侍,回了自己的宮殿。
而孫太后走后,小皇帝的寢宮里,立刻又回到了那冷冷清清安安靜靜的狀態,知道皇上一時半會還不會醒來,折騰了大半夜,疲憊的宮人們全都縮回了附近的耳房里抽空歇息去了。
竟然沒一個認真關心這位關聯著國運的小皇帝是否會不會半夜醒來,是否熱,是否冷,是否渴,是否會病情加重。
一夜轉瞬而過。
第7章 真龍運
天微微亮的時候,巫妖看蕭偃仍然睡得深沉,就從窗子里飄了出去,在這座宮殿里大致轉了轉,托那國師的福,他如今已能離開魂匣距離稍遠,若是計劃得當,應該很快能恢復從前的樣子。
巫妖不死,只需要魂匣藏在一個絕對穩妥安全的地方,無論魂體被如何摧毀攻擊,都能再次借助魂匣復活。
如今魂匣被這一方世界的人主戴著,也還算安全,雖說這人主的氣運,著實是薄了些。
他隱匿自己成為一點幽微的靈火,在深沉的凌晨夜色掩護中,在這宮城里轉了一圈,這一座宮城,上萬人居然大多是奴婢,服侍著“天子”和“太后”,其余的大多各司其職,在不同的逼仄暗沉的房間內,有的睡著,有的在四處巡衛,有的站著值守,還有的已起身在辛勤勞作,生火做飯,喂養畜生,打掃宮廷,踩動織架,在巨大的布繃前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