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來的路上都還在有說有笑,一到這里就突然沉默下來。他和繼準一前一后地爬上北坡,穿過一排排整齊的墓碑,在其中一座的跟前停了下來。
繼準看向墓碑上的人,他仍穿著那件記憶中的白襯衫,唇邊帶著輕淺笑意。
黑子從繼準手里接過山藥棗泥酥,整齊地碼進盤子里,放在了墓碑前。
“小皓,來了啊。”黑子抬手握住墓碑,緊了緊,“繼準也一起呢,看這小子都長多高了。”
他說完兀自笑笑,眼神里是掩飾不住地落寞。他從兜里翻出煙盒,點燃一支叼在嘴里,又點了一支放在墓碑上。
風將燃燒的煙草吹得明滅了下,漸漸積了層煙灰掉落,就像真得有人在抽。
繼準不愿多打擾黑子,對墓碑上的人點了下頭后,便轉身去到一邊。留黑子獨自坐在墓前陪蘇皓說話。
他找了棵樹下坐著,遠眺著滿山的長草野花發呆。
一待就待了整整一下午。
當夕陽開始落山,天邊卷起晚霞。黑子才終于撐著發麻的腿站起身來。
他走到繼準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走吧。”
繼準點點頭,也跟著起身。
兩人迎著暮色朝山下走去,結果還沒邁出兩步就突然停了下來。
只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逆光站著,手里捧著束淡藍色的鳶尾花。
繼準微瞇了下眼,呂修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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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出差哦,一天在路上,給大家請個假哈!
第44章 兇手
太陽徹底沉沒了, 在西邊的天際留下條血色的光帶。
呂修霖的神色在短暫的意外后迅速恢復如常。
挺拔的身型避開黑子和繼準,緩步走到蘇皓的墓前,彎腰將那束鳶尾花小心翼翼地放下。
他凝視著墓碑的眼眸中除了化不開的溫柔, 還有股抹不掉的刻入骨髓的執著。就像是深深思戀愛慕著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 繼準竟覺得這眼神看起來十分眼熟。當他意識到如此目光同樣出現在譚璟揚看向自己的眼底時,他的心頓時漏跳了半拍。
突然又想起王達那句話,眼睛是撒不了謊的。
“還是讓你給找到了。”黑子冷笑了下,“看墓園那老張頭說的吧?枉我白送了他兩瓶好酒。”
呂修霖沒說話, 只抬手一縷縷溫柔地摩挲著冰冷的石碑。他目光拉長, 像是在凝望,又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怎麼樣啊呂總?蘇皓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麼?”黑子粗礫般的嗓音卷在風里,笑中帶恨,仿佛生了刀子。
呂修霖難以自控地蹙了下眉,撫摸墓碑的手驀地頓住,下一秒又突然狠狠抓緊石碑邊緣, 像是要強行抓住什麼。
“他在我心里, 永遠都和以前一樣。”呂修霖閉眼深吸口氣,待到呼吸平靜, 才又睜開了眼睛。
他目視著蘇皓的照片淡淡道:“我知道你有話要跟我說, 但今天我是來看小皓的。”
黑子嗤笑了聲,咬牙點頭道:“你是該好好看看他, 看看曾經一大活人, 是怎麼一步步被你作踐到這兒來的。”他把后槽牙咬得咯咯響,眼底的怒火噴之欲出, “要不是你,沒準蘇皓現在已經成家立業了, 是你把他生生霍霍成了同性戀!”
話及此處,黑子雙目猩紅地將手向墓碑狠狠一指:“而這,就是結局!姓呂的,你現在滿意了?!”
繼準的臉“唰”地白了,他有些僵硬地回頭又看了墓碑上的蘇皓一眼,只覺得有盆冷水“嘩”地一下把他從頭到腳都澆了個遍,讓他先前剛有些發熱的腦子徹底又清醒了過來。
昨夜里譚璟揚溫柔克制的發問,藥酒混和著白蘭洗衣粉的香氣,尾椎上力度恰好的撫摸,以及清早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夢境,都在此時此刻迅速交織成為一張黑白色的相片,冰冷地審視著繼準的靈魂。
如果……
那麼,這就是結局?
“呵。”
夜幕中忽然傳出呂修霖的一聲低笑。
他扶著墓碑緩緩站起來,轉身睥睨著黑子,布滿血絲的眼中滿是戾氣。
“你真覺得他的死就跟你沒關系麼?”呂修霖唇邊揚起一絲戲謔的弧度,“在你們這些人眼里,同性戀就是有病,是變態,會不得善終,你們一口一個為了他好,可字里行間又全都是對他的偏見惡意……”
話說到后來,呂修霖的嗓音已經嘶啞。
他紅著眼在寂靜無人的墓園里搖頭嘆笑著:“我們每個人都在蘇皓的身上插過一把刀,用我們自以為是的正確……”
“放你媽的屁!”黑子一把揪過呂修霖的襯衣領子,將他拎了起來,“就是因為你!就是你把他害了!你還把他拋下,讓他獨自面對一切!面對……”
“面對什麼?說下去。”被拎著領子的呂修霖冷冷地盯著黑子,“面對你們這些人的惡意麼?你心里難道就真不清楚?還是根本不敢面對,最后將所有過錯全部推到我身上,好求個心安?”
“你!”
“是……我承認他胸口上的那刀是我插的,可你又敢承認麼?嗯?!你們、還有他們!你們他媽的又敢承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