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璟揚眺望著城市星點的微光,背對著身后的人輕聲道:“睡吧, 有什麼事就叫我。”
他說完重新回到椅子前坐了下來。
“你這麼一直坐著算怎麼回事?”繼準閉了閉眼, 片刻后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上床睡吧。”
他說完翻了個身, 卻因不小心又牽動到尾椎骨,疼得眉頭一緊。
譚璟揚還是沒動, 就在繼準以為他真得要這麼坐等天亮時,床邊空出的位置忽然輕輕陷了下。
一陣窸窣響動后,被子被他掀開,而后沿著床邊緩緩躺了下來。
從對方小心翼翼的動作,繼準即使不看也知道譚璟揚此時內心的忐忑。可他自己其實也壓根沒好到哪兒去。整個背部都在放大著對方身上的體溫,像有無數細小的電流沿著脊柱狠命往上竄。
繼準強行閉上眼無視這種感受,心中反復默背文言文。
要是老馬知道他把為數不多的幾次努力讀書花在了這種時候,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也不知到底掙扎了多久,繼準終于伴著急促的心跳,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意識混沌之際,他似乎又聽到身邊人傳來了聲微弱的嘆息。
這之后,繼準做了個夢。
夢里是散不開的濃重霧氣,昏黃曖昧的橙色燈光下漂浮著無數細密的水珠。
一雙手順著他的脖頸一路向下,在尾椎骨的位置停住,又緩緩摩挲向前,一點點跟著攀升……
繼準覺得整個人都有種被埋在水中的窒息感,呼吸隨著身后人的動作變得粗重。
“繼準……”
耳邊傳來個熟悉的低沉嗓音,沙啞地叫著他的名字。
那雙手穿過他的指尖與之相扣,濕潤的短發從身后埋在他頸間。
繼準大喘著氣猛地睜開眼,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著。
天已大亮,身邊早已無人。繼準用手去摸空出的位置,沒有余溫。
屋外的鳥聒噪個沒完,樓下傳來陣陣嘈雜的人聲。
繼準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勁,瞳孔一縮忙掀開被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操……”
他狠咬了下舌尖,仰躺著抬手遮住了眼睛。
這也太特碼糟糕了!
床頭柜上的手機震了下,繼準動作不變地用另只手摸索著去夠。
屏幕上顯示了幾條消息和一通未接來電。
最新一條消息來自譚璟揚,看到這個名字繼準的心不由得又顫了下。
信息內容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說他先回去了,桌上給繼準留了早餐。繼準依循看去,果然端正地摞著兩個飯盒。
另外連著幾條都是吳桐發的,問繼準有沒有好些,還一個勁地道歉。
繼準沉了沉呼吸,還是先給吳桐回復了過去。
未接來電是黑子打的,繼準回播,那邊很快就接聽了。
“喂鬧鬧,才起啊?”
“唔,這不周末麼。”繼準爬起身,頃刻間被窗外明媚的陽光晃得瞇起了眼。
“我這會兒在高速上,堵車。想麻煩你個事兒。”
“嗯,你說。”繼準穿上鞋走進洗手間,快速脫下了短褲扔進水池,而后嫌棄地開大了水龍頭。
電話那邊傳來兩聲喇叭:“媽的會不會開車?!”
繼準看著水池里的褲子皺皺眉,的確不大會開。
黑子馬上反應過來道:“哦哥不是說你哈!……你能不能幫我去齊坊齋買點山藥棗泥酥?我過會兒到了找你拿,主要是怕去晚了又賣光了。
”
山藥棗泥酥……
繼準的眸色暗了下,輕聲開口:“又到這天了啊。”
電話那邊頓了頓,傳來黑子一聲干笑:“可不麼。”
“好,我這兒剛好離齊坊齋不遠,買完后直接鷺鷥巷見吧。”繼準夾著電話,往短褲上又擠了大半瓶洗手液。
“你在南城?”黑子問,“干嘛呢?”
“跟,朋友玩兒。”繼準的臉驀地又一紅,清了下嗓子道,“先不跟你說了啊,好好開車。”
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
齊坊齋門口果不其然又是大排長龍,繼準帶著耳機站在太陽下,總算回過些神來。
譚璟揚買的早餐他沒吃,現在還拎在手里。要擱平時他就直接把它扔賓館里了。可不知為何,這次就是這麼鬼使神差地一路帶了這麼遠。
從店員手里剛接過棗泥酥,身邊便傳來幾聲車喇叭響。
繼準應聲回頭,只見黑子降下車窗,沖他招了招手。
繼準快步走到路邊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將棗泥酥往邊上一放,取下一側耳機:“這麼快?不是堵車麼。”
黑子咧嘴笑了下:“跟你打完電話路就通了。”他邊開車邊瞟了繼準手里拎得早餐一眼,“嚯,這麼體貼?還知道給哥帶早餐呢。”
說著便要去捏飯盒里的包子。
繼準將飯盒往他面前遞了遞,自己則是用吸管插開豆漿小口嘬著。
繼準:“那是我早餐。”
“行行行,你早餐。”黑子嚼著包子,“那給我吃幾個總行吧?”他把著方向盤問繼準,“送你回家還是?”
“一起去嶺山吧,反正我下午也沒什麼事兒。”
提到嶺山,黑子的眼神就又沉了下。
他咽下包子抹了把嘴,點點頭道:“欸,得嘞。
”
……
嶺山是個景區,但比起位于北坡的墓園來說,名氣就弱了許多。
秋日午后的陽光灑落在山坡上,漫山遍野開滿了野菊花,被風吹著倒向一邊,發出嘩嘩地草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