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南清把厭惡和恨意都給消除干凈了,那就意味著,他心里再也不會有自己,真的別無所求,同樣也無關緊要了。
這種原諒讓他恐懼。
張承逸的嗓子干澀極了,喉結很艱難地上下滾了一圈,但是酸楚感卻沒有退下,反而更加清晰,最后他只能咳嗽幾聲,可又怕南清聽到他在門外,只好捂著嘴巴極其克制地緩解自己喉嚨的不適感。
他對著門輕輕地喊了一聲南清的名字,呼出來的熱氣,在門上糊成了一圈霧氣,他眨了眨眼睛,再次把耳朵貼到了門上,他和南清隔著兩扇門,以及一段距離,是無論如何都聽不到南清動靜的一段距離。
可張承逸仿佛魔怔了一般,像是聽到了南清的心跳,一下接著一下,他很有耐心地數著,外面風突然變大,遮擋月亮的厚云被吹散了,露出了邊角,張承逸的臉暴露在光下,睫毛上濕漉漉的,月光好像驚動了他,他茫然地抬起臉,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后才恍然大悟察覺到,剛剛的心跳是自己的。
張承逸把這一切的錯覺,歸咎于困意。
他藏起了自己的心跳,換取了愛人起搏的聲音。直到月光灑下,他才從癔癥中清醒,他沒有愛人。
月意涼涼,門邊投下陰影,有一團身影縮在角落,閉著眼睛,隔著兩扇門的距離對于張承逸來說,算是奢侈的距離,所以困意席卷的時候,他幻想著正躺在南清的身邊,所有的不愉快摒除了個干凈。沉沉入睡。
……
由于昨天掛了水,南清起來的時候舒服多了,頭腦也清醒了不少,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收到了老板放他一天假的消息。
南清納悶了一會兒,回了句謝謝。本來還想睡個回籠覺,可南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最后干脆起了床。
昨天狼藉的廚房還沒收拾,南清實在沒什麼心思自己做早飯,便套上大衣打算出去買,誰知一開門,有什麼東西倒了下來“咚”的一聲砸在了南清的腳邊,南清嚇得本能的退后了一步,看向了地面。
板上趴著一個人,南清一眼就看出來是誰了:“張承逸?”
張承逸被摔得眼冒金星,四肢乏力,隱約聽到了南清的聲音,他吃力地抬起頭,南清就站在不遠處,滿臉不解地看著自己。張承逸覺得自己應該是病了,不然南清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迷糊,耳朵為什麼一直嗚嗚作響。
張承逸抬著頭,沒有反應,像是傻了一樣。
南清皺了皺眉又喊了他一聲,張承逸這才有了反應,啊了一聲,不啊還好,這一啊,張承逸才發現自己根本不出聲音,只好點了點頭,算是給了南清反應。
“你在門外待了一夜?”
張承逸點了點頭。
南清滿臉震驚地看著張承逸:“張承逸,你是不是傻啊,大冬天在外面待了一夜?”
張承逸實在聽不清南清在說什麼,撐著地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仿佛只會一個動作似的,又點了點頭,腳步還是軟的,好不容易才站起來,他不敢待在南清房子里,怕怕南清生氣,于是他動了動自己的腳,想走,然而腳下突然沒了力氣,一個打軟,向前倒去。
南清討厭自己的本能,他幾乎在張承逸倒下的時候沖了出去,張承逸整個人穩穩當當地落在南清的懷里,頭軟綿綿地靠著了南清的肩膀上。
這可以算得上是南清這久以來,一個主動的擁抱,雖然是被迫的是情急之下的。
張承逸在聞到南清氣味的那一刻,什麼怕南清生氣,怕南清討厭,這些念頭都沒了,他一動不動地靠著,努力放緩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讓南清反應過來。
南清被張承逸這個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壓向后挪了一步,他抬了抬肩膀喊了幾聲張承逸的名字,企圖把他叫醒,可南清怎麼可能叫的醒一個裝睡的人,張承逸恨不得時間停滯,恨不得黏在南清身上,他像是死了一樣,什麼動靜都沒有。
南清叫了好多遍無果后,終于妥協了,他架著張承逸的身子,有些不耐煩地把他扔在了沙發上,南清的氣味驟然消失,張承逸失望地拱了拱鼻子,突然間一片陰影照了下來,張承逸整個人都僵硬了,他用了自己全身的定力,讓自己閉上的眼睛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幾秒過后,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臉。
“你是在自虐嗎?但凡有個腦子,也不會做出大冬天睡在外面的行為。”
“這樣也好,昨天你照顧我,今天我照顧你,誰也不欠誰了。”
張承逸眼前的陰影消失了,隨后聽到南清越走越遠的聲音,過了幾秒后,額頭傳來了冰冰涼的觸感,幾分鐘后,傳來了關門聲。
張承逸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敢睜開眼睛,他環顧了四周,南清不在,身體的確不舒服,但是還沒到暈厥的地步,他抬手摸了摸貼在額頭的退燒貼,回想著剛剛靠在南清身上的觸感,有些自我滿足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