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創世音樂向火山熔巖拋出過欖橄枝,但被自己搞砸了;而迷宮成立后這五年里,江焱始終都沒有說服自己,你可以做到,你應該爭取。
他以為自己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他以為只要寫出一首足夠好的歌就能說服自己了,然而卻被陸辰辭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沒有信心,你在害怕。
是啊,這不是作品的問題,也不是樂隊的問題,這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心理問題。
江焱不想被人看穿,也不習慣跟人聊這種話題,連跟于期都沒聊過。
陸辰辭,他憑什麼以為睡過兩次就能談心了?心臟又沒長在直腸上。
洗完澡,江焱照例去練琴。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雨聲似乎比剛才更大了。江焱抱著吉他坐在窗邊,看到天邊亮起一道閃電,又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驚雷,他突然來了靈感——之前寫的那首歌,編曲總是差點什麼,對,在結尾處應該加一段雨聲采樣,讓ending融入溫柔的雨夜。
他去找出錄音設備,放在窗臺上,錄了十分鐘的雨聲采樣,然后拿去做了降噪處理,截取其中一段放在了編曲demo中。
再試聽一遍,感覺對了。
江焱滿意地摘下監聽耳機,突然想起陸辰辭。
剛才分別的時候,自己好像態度不太好,但那不是對方的錯。
他拿起手機給陸辰辭發信息:“到家了沒?”
陸辰辭很快回復了:“還沒。”
江焱:“堵車?”
陸辰辭:“打不到車。”
這邊一向不好打車,江焱自己深有體會,尤其是天氣惡劣的時候,加價都一車難求。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忽略了這一點,把陸辰辭丟在餐廳門口就走了。
江焱:“你還在餐廳門口?”
陸辰辭:“回畫廊了。”
江焱:“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收留你一晚。”
陸辰辭:“不打擾你了,實在不行我辦公室也湊合能睡,有個沙發。”
他發來一張照片,真皮沙發,看上去挺舒服的,只是似乎不夠長。
江焱:“像狗窩。”
陸辰辭:“……”
江焱:“我的意思是,沙發看起來太小了。”
陸辰辭:“湊合一晚應該還行。”
江焱:“別湊合了,我收留你一夜,我的床夠大。”
陸辰辭:“你不介意?”
江焱:“睡都睡過了,有什麼好介意的。”
陸辰辭:“……可能要借你一套睡衣。”
江焱:“沒有睡衣,只有運動褲和T恤。”
陸辰辭:“也行。多余的牙刷有嗎?”
江焱:“有。”
陸辰辭:“需要我帶什麼東西嗎?”
江焱:“不用。別瞎講究了,來吧。”
陸辰辭:“好,謝謝,一會兒見。”
剛才還排斥他睡過兩次就想跟自己談心,現在又有點受不了他跟自己這麼客氣。江焱莫名煩躁。
陸辰辭把車鑰匙放進自己辦公室抽屜里,傘都沒拿就出門了。
今晚沒有約客戶吃飯,那桌菜就是為江焱訂的。
車就停在園區停車場,還好江焱沒看到。
兩個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但江焱只是把自己當普通朋友。
跟江焱這樣的人,睡過兩次是睡不出感情來的,陸辰辭知道,自己需要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二十分鐘后, 江焱家門鈴響起,他打開門,看到一個被雨淋的有點狼狽的陸辰辭。
這位平時總是以完美形象出現的畫廊老板整個人被雨澆透,原本平整的西裝貼到了身上,褲腿上沾滿泥點,皮鞋估計已經徹底報廢,烏黑的頭發貼在額頭上,睫毛被打濕,水珠從鼻梁、顴骨、下巴滑落。
衣服毀了,發型也毀了,只有這張英俊的臉經受住了暴雨的考驗。
江焱趕緊讓他進來:“你沒打傘?”
陸辰辭搖頭:“找了半天,沒找到傘。可能都被員工拿走了。”
江焱:“早說啊,我去接你。”
陸辰辭笑笑:“雨太大了,估計打傘也會淋濕。你回來的時候也淋到了吧?”
江焱:“還行,沒你淋的透。給你找身干凈衣服,你去洗澡吧。”
陸辰辭洗完澡,換上江焱的衣服,長褲被他穿成了九分褲。
他吹干頭發出來,客廳里沒有江焱的身影,旁邊有一扇半開的門,里面傳出非常熟悉的音樂聲。
陸辰辭走到門口,看到江焱正在坐在里面彈吉他。
他低著頭,神情專注,右手時而用撥片,時而用兩三根手指直接點弦,左手手指在指板上下翻飛,幾乎快出了殘影,指法干凈流暢,堪稱強迫癥福音。
琴聲透過音箱傳出來,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
陸辰辭沒有打擾江焱,只是靜靜站在門口看他彈奏,但江焱沒有把整支曲子彈完,半分鐘后突兀停了下來,皺著眉頭揉了揉手指,然后抬頭看到了陸辰辭。
“打擾你了?”陸辰辭問。
江焱搖搖頭:“沒有,我自己沒彈好。”
陸辰辭:“之前沒留意過,你家竟然有排練室。”
之前每次過來,這個房間都是關著門的,很不起眼,沒想到里面別有洞天。
江焱放下吉他,給自己點了支煙:“這是我們樂隊的排練室,也是我自己的工作間。進來看看嗎?”
陸辰辭走進來,江焱指著房間里各個角落介紹道:“那邊是朱雅的位置。那邊是于期的。
那個鼓是安楊的。”
每位樂手都有一把椅子,一個樂譜架,還有幾臺大大的音箱,而江焱的設備最多,除了很多把吉他、各種鍵盤和合成器、堆放得滿滿的音箱以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效果器,還有幾件奇形怪狀的樂器,江焱一一給他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