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這些年一路看過來的人,到了如今,種種情緒早已湮滅無形,多的都沒有意義了,唯有希望他們兩個能夠天長地久情意濃濃。
接著段星斂繼續回廚房做飯,林思為熟練地拿了醒酒器醒酒,邵遇在鼓搗著音響放出各種各樣歡快的歌,方艾則抱著她的花去陽臺尋了個好位置。
裴翊拿著他特意做好的奶昔走出來時,又見到陽光破開云層,照進屋里,是滿室的熱鬧明亮。
裴翊不禁想,這就是段星斂從前喜歡的場景吧。
而他現在也覺得,確實很好。
午飯段星斂做得相當豐盛,林思為帶的酒又是從他家酒窖里拿出來的好酒,他們幾個更是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在一起談天說地了。
好像自裴翊走后,少年時期猝然結束,各自也都莫名其妙地忙碌了起來。
于是這頓飯吃得久,到最后,菜沒動多少,五瓶紅酒倒是一掃而空。
段星斂今天高興,一個人喝了一瓶多,他酒量到現在也確實一般,此時在桌邊撐著腦袋閉著眼,看樣子隨時都能暈過去。
邵遇和方艾各自可能喝了一兩杯,奈何倆人又菜又愛玩,多年過去酒量沒有一點長進,一個趴在桌上、一個縮在椅子上,已經完全不省人事了。
唯有裴翊和林思為尚還清醒著。
林思為捏了捏眉心,抬眼有些驚訝地看著裴翊,裴翊一人喝了快兩瓶,但是居然跟沒事兒人似的,連臉色都變化不大。
林思為說:“沒見你喝過酒,沒想到酒量這麼好。”
裴翊輕輕笑了下:“你也不差。
”
之后兩人沒再寒暄,先把段星斂和邵遇搬進臥室,又把方艾搬到了書房的沙發床上。
接著裴翊又出來慢慢清理著餐桌上的一片狼藉。
林思為其實有點暈,便坐在沙發上醒神。
沒一會兒,眼前遞過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
“謝謝。”林思為客氣接過。
他一口飲盡,將杯子放到茶幾上,卻注意到身旁的裴翊沒有動作。
林思為偏過頭,發現裴翊正看著他,顯然是有話要問。
果不其然,他等了一會兒之后,便聽裴翊輕聲開了口。
“你能告訴我,關于他這幾年的事嗎?”細聽之下,裴翊的語氣里有幾絲不明顯的顫抖,“比如……他的抑郁癥。”
那天在咖啡廳,裴翊問出那個問題之后,段成森沉默了很久。
最終只簡單地回答了一句話,但僅僅那一句便足以讓裴翊寸心如割。
段成森說:“不好,他得了抑郁癥,差點死掉。”
那天段成森走后,裴翊仍在咖啡廳里出神著坐了許久。
他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也是因為之前似有所感。
比如段星斂性格上的細微變化;比如邵遇提及從前時的回避;比如原本激烈反對的馮笠如今卻變了態度;再比如段星斂未去入學的大一上學期,以及他后來輔修的心理學等等……一切的行為都是有動機和前因的。
可他卻不曾想,這個前因會如此慘烈。
而此時林思為驟然聽聞他的問話,還以為是他發現了什麼。
林思為下意識里不太想說,一來都是過去的事,此刻提及唯有徒增傷懷;二來林思為對以前他同裴翊交流的事始終心有余悸,他一度以為是自己導致了他們分開,所以他如今不太敢再多說。
只是他看著裴翊閃爍的眼神,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而這些事,裴翊也應該知道的。
最終林思為閉了眼往后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終是緩緩開了口:“你走之后,他看起來挺冷靜的,可我知道他已經快崩潰了。”
其實當時段星斂自己也有所感覺,可他控制不住,情緒一天比一天低落,整日活在焦慮和無助中。
他之所以選擇競賽,也是因為那樣會快一點,他怕自己熬不到來年六月,狀態越來越差,只會影響高考,而那時考P大是他唯一的指望。
確定保送之后,段星斂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在林思為的建議下,去找了專業的心理醫生。
他看過很多個,可是都沒有用。
到后來,他慢慢開始出現睡眠障礙。
他開始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睡不著時便不分晝夜地抱著那些舊照片發呆。
這種狀況持續了大半年,大一開學典禮都沒去參加,分明他那時候應該是新生代表。
而那之后又發生了一件事。
那是段星斂例行去看心理醫生時,路上手機卻被偷了。
那個手機上有裴翊的聯系方式,有他和裴翊的所有聊天記錄,裴翊走后,他也幾乎是靠著向那個微信號里發送永遠收不到回復的信息在支撐著。
可是手機被偷了。
待到大費周章地找回來時,手機已經被刷了機,什麼記錄都沒有了。
這之后,段星斂的情緒出現了急劇惡化,他不安、緊張、自責,甚至開始出現了幻覺。
有一次他在陽臺上看見一個人影,長著裴翊的模樣,似乎在朝他招手,于是他不管不顧地想要去拉住,結果差點從三樓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