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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雙方僵持不下,馮衡將近一年沒有踏入過家門。
再之后他回家,卻是因為被人舉報作風不好。
馮家一門都在機關單位,馮父當時更值升遷的重要時機,若是成功,他們馮家即便在燕城也可稱名門。
偏偏這時候馮衡的問題被人曝光,「同性戀」這幾個字眼在當時有如洪水猛獸,好像一沾染上就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馮父因此升遷無望。
誰料這時,馮衡的對象又和馮衡分了手。
馮衡瘋了一樣找人,卻遍尋不得,那人就此不見了蹤影。
那之后馮衡一蹶不振,面對單位的批判處分都不為所動。
而馮笠當時已經和段成森結了婚,段家從商,能搭手的地方不多,但盡沒盡力大家心里都清楚。
可馮笠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恰好馮笠的初戀當時在組織部,馮笠便去求對方搭把手。
但由于馮衡拒不認錯,也不肯成為反面典型,最終還是被單位開除。
那年馮家一片混亂,好像馮家人一輩子的平順就此到了頭,家里永遠只有烏云罩頂。
此外還值得一提的是,那段時間馮笠和段成森也開始吵架。
就因為之前馮笠去找初戀幫忙的事,巧的是那之后不久馮笠又恰好懷了段星斂,段成森占有欲強、疑心又重,至此心里便忍不住有所懷疑。
而馮笠大約知道段成森的猜測,但她也惱段成森不信任她,再者馮笠看起來溫溫柔柔,實際上性子是和她哥哥如出一轍的倔,所以她偏不解釋,大不了就和段成森互相折磨。
所以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段成森都懷疑段星斂不是他親生的,加上他本身不喜歡小孩子,所以對段星斂一直很冷淡,基本就懶得理他,也造成了父子二人往后不親的格局。
這也是馮笠和段成森后來離婚的起因。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回到當時,馮笠本來以為這已經是最壞的狀況了,她覺得時間終會抹平一切,她的哥哥也會重新振作起來。
她卻沒想到,最大的噩耗會永遠在身后。
馮笠生產那天,家里所有人都去了醫院等候,一時之間,便沒有人注意到馮衡。
段星斂的出生本該是為這個濃云密布的家增添色彩。
可大家卻在同一天,見到了馮衡早已冷卻的身體。
馮笠從那時便知道,一切都不會好了。
她也曾怨怪哥哥不負責任、輕視生命、不夠堅強,可后來她在整理馮衡的遺物時,見到了馮衡抑郁癥的診療單,厚厚一疊。
馮笠這才明白,她哥哥已經煎熬了很久,最后實在是熬不下去了,他在求一個解脫。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會如此痛苦?就因為被一個男人拋棄了嗎?
所以如果他不曾喜歡上一個男人,這所有的悲劇是不是全都不會發生?
……
而此刻,段星斂聽完這個解釋,也終于明白了過來,他舅舅馮衡就是他們家的禁忌,而與之沾邊的「同性戀」這件事更是他們家人心中永遠的刺,長于血肉、無法根除、一碰就是撕心的疼。
他姥爺今天這樣,估計也是恍然間把他和裴翊認成了他舅舅和他戀人,剎那便回到了當年一片黑暗的時光。
段星斂對此久久不能言語,眼睛又再次虛焦,像是一并陷入了舊日的哀慟當中。
段星斂對這段不為他人知的隱秘過往當然感到唏噓。
可他到底沒有經歷過那段時光,未曾置身其中,再感慨也猶如霧里看花,到底無法感同身受。
只是……
段星斂垂著眸子,思及自身,心卻完完全全地沉了下去。
其實此前他曾抱有美好的想往——段成森可以忽略不計,馮笠則十分通情達理,所以他曾經一直覺得,他和裴翊的事在家庭上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他甚至還打算過讓他家人一點一點地感受到并且接受他們。
但此刻他終于意識到,不可能了。
有此先例在前,他家人恐怕無法再接受一個「同性戀」的出現。
正想到這里,說完舊事的馮笠緩了一會兒,眼中仍有哀傷:“大概就是這樣的,所以小星,你能理解嗎?”
段星斂眨了眨眼,機械似的點了點頭。
但緊接著,馮笠再度看向他,神色間像在極力排斥著什麼,又莫名帶著些懇求似的,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那這件事,我們以后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段星斂神色空白,像一記重拳忽然打在他身上。
這件事。
哪件事?
他舅舅的事,還是其他的事?
依稀之間,段星斂似乎聽懂了馮笠的言外之意,可他又不確定馮笠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
畢竟馮笠總共才見過裴翊三四次。
段星斂放在身側的手指漸漸攥緊,他按捺著呼吸,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并且在這瞬間,不管是與不是,段星斂都推翻了自己從前逐步滲透的計劃。
他又開始想,等上了大學就好了,大學之后,天高海闊,所有事他可以完全自己決定,沒人再能成為他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