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師帽下那雙狹長眼眸里盡是明亮笑意,看向陸璟深,陸璟深回視他,輕點了點頭,走進了客艙內。
林玲心跳加速不可思議,她剛好像看到陸璟深笑了,或許只有一瞬間,快得仿佛是她的錯覺。
起飛之前,封肆做了一次機長廣播。
私人飛機一般沒有這個步驟,但是他做了,提醒機上乘客系好安全帶做好準備,語調輕快,如同情人間溫柔的低喃。
“今天天氣很好,天很藍,無云,馬上起飛了,記得看窗外。”
飛機脫離跑道的瞬間,陸璟深目光轉向舷窗外。
天光澄澈,他與駕駛艙中的那個人,看到的是同一片風景。
兩小時航程眨眼即逝。
落地之后吃了一頓簡單的便飯,下午陸璟深跟這邊的一個投資商約了談生意,地點在對方的辦公室。
原本打算一個小時內結束的洽談,硬是拖了一個下午,對方說話喜歡拐彎抹角,十句話都未必有一句說到點子上,陸璟深最不耐地就是應付這種人,但這樁生意是他爸親自過問了的,他再不耐煩也得坐這里聽下去。
真正結束已經是五點多,對方又提出請他們一行人吃飯,盛情難卻,陸璟深只能同意。
地點是在一處私人會所,驅車過去的路上,封肆無聊玩著手機,順嘴跟身邊人說:“跟這種半桶子水的所謂文化人打交道,很沒勁啊,簡直是浪費生命。”
那位黃姓投資商說話喜歡引經據典、咬文嚼字,彰顯自己書讀得多,尤其喜好借古喻今,偏偏他又只有半桶水,連封肆這個沒念過幾本中國書的假洋鬼子都聽得出漏洞百出,更別說其他人,還不好當面反駁他,得陪個笑臉聽他高談闊論,饒是陸璟深脾氣再好,耗這一個下午耐性也差不多告罄了。
“不是跟他打交道,跟錢打交道而已。”陸璟深淡道。
封肆驚訝笑起來:“哦?這倒是像陸總會說的話。”
陸璟深提醒他:“你要是覺得煩,不必非跟著去,先回去酒店休息吧。”
封肆已經陪了他一個下午,連他也受不了的應酬,更別提封肆這種個性的人。
封肆沒肯:“我走了你怎麼辦啊?”
不等陸璟深回答,他接著道:“我跟你打個賭,像那位黃總那樣的假文化人,到了酒桌上一定會原形畢露,等會兒你怕是更不好應付他。”
陸璟深擰眉,也不知信是不信。
副駕駛座上劉捷聽得不以為然,他跟著陸璟深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被一個裝腔作勢的黃總唬到?
劉捷所能想到的原形畢露,無非是到了酒桌上不停給他們灌酒,或者開些自以為有趣的下流黃腔,這種事情他們遇到得多了,應對起來向來游刃有余。
結果劉捷還是低估了這位黃總的德性,三杯白酒下肚,他人就飄上了,開黃腔還只是前菜,這種看似正規的會所,竟然還有陪酒的公主少爺。
對方甚至沒給他們拒絕的機會,直接就把人叫進來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少爺們魚貫進入,笑吟吟地上桌入座。
那位黃總顯然是這里的常客,跟坐到自己身邊來的陪酒女說說笑笑,十分自在得意。
在陸璟深身邊坐下的,則是位陪酒少爺。
對方舉著酒杯給他敬酒,殷勤討好,陸璟深的臉色立刻就沉下了。
從前他出去應酬,這樣的事情也碰到過不少,安排個男人給他卻是第一次。
他的性向現在人盡皆知,雖然沒幾個人會不知趣地當著他的面說,但明里暗里的,總會有人懷著看熱鬧、擠兌他或者其他那些小心思,拿這件事做文章。
今天這一出也一樣,別人不會在意他跟一個男人真情告白,只記得他是個同性戀,所以自以為是地安排個男人給他,似乎這樣就是對他的禮待。
見陸璟深冷著臉不出聲,陪酒少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試探著往他面前貼近了些:“陸總……”
下一秒,伸出來的手掐住了他手腕,陪酒少爺驚愕看去,就見陸璟深身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將他的手往外不輕不重地一推:“不好意思啊,陸總喝不慣你這酒,還有你身上香水味太嗆了,熏到陸總了。”
陪酒少爺愣了一下,尷尬退開身,再不敢往陸璟深面前湊。
黃總渾濁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問陸璟深:“陸總看不上這個嗎?要不我再叫幾個人進來給你挑挑?”
陸璟深冷淡道:“不用了,不需要。”
“黃總我敬你一杯吧,”封肆說是敬酒,卻連站都沒站起來,酒杯在桌上碰了碰,沖對方示意,“陸總這兩天胃不舒服,喝不了太多,我替他喝好了,還望黃總海涵。”
對方這才正眼打量起陸璟深身邊這位助理,瞇起眼盯著封肆看了片刻,仿佛明白了什麼,笑了:“是我眼拙了,陸總才該海涵才是,酒我喝,惹了陸總不快,我自罰三杯。”
應酬結束從會所出來,已經快九點。
坐進車里,陸璟深扯松領帶,叮囑劉捷:“以后我不想再見這個人,后續你們跟進吧,談得成就談,談不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