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溫清那小子,都特地從巴林頓那邊,寄了一張毫無瑕疵的完整純白虎皮和一車好酒過來,恭賀他與陛下大婚。
太皇太后雖惱了他們,真到了這一日,也還是派人給凌祈宴送了幾大車“嫁妝”來,凌祈宴寫了封家書,讓送東西來的寧壽宮大太監帶回去,無論如何,他都希望太皇太后能解開心結,順心過完后半輩子。
半夜,凌祈宴躺在伯府床中,孤枕難眠。
自去西北那會兒起,他與溫瀛日日同榻共枕,早已習慣,如今只分開這麼一夜,都讓他萬分不適,睡意全無。
外頭傳來輕聲說話的聲響,凌祈宴側耳聽了一會兒,想到什麼,猛坐起身,赤著腳下地跑去門邊。
推開屋門,溫瀛就站在外邊月光下,正在與給他守夜的內侍說話。
聽到動靜,溫瀛抬眸望向他,四目相對,凌祈宴先笑了:“窮秀才,你來了。”
溫瀛跨過門檻進來,見他赤腳站在地上,輕蹙起眉,彎腰將他抱起。
“都什麼時辰了,怎還不睡?”
“都什麼時辰了,你還特地出宮過來呢?”
凌祈宴笑嘻嘻地將原話嗆回去。
溫瀛將他擱上床,在床邊坐下,看著他道:“睡不著?”
“沒有皇帝陛下伺寢,空虛寂寞、孤枕難眠……”
溫瀛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凌祈宴止住胡言亂語,不再出聲地看著他,半晌之后,溫瀛彎下腰,親吻落在他的唇上。
他們并肩躺上床,凌祈宴趴進溫瀛懷中,問他:“你到底為何這個時候出宮來了?”
“想見你。”
溫瀛說得坦然,凌祈宴低笑:“真的?這麼想我麼?”
“嗯。”
明日就大婚了,可就是萬分想見到他,所以出了宮,這會兒摟著懷中人,才覺心中踏實。
凌祈宴貼到他耳邊說:“窮秀才,我也可想你。”
溫瀛將他抱緊:“我知道。”
看到赤著腳跑來門邊接他的凌祈宴,他就知道,半夜無眠的并不只有他一個。
天色熹微時,溫瀛起身,趴在他懷中睡了一夜的凌祈宴跟著醒來,迷迷糊糊地問:“天亮了麼?什麼時辰了?”
“快開宮門了,我回去了,你繼續睡,不用這麼早起。”溫瀛低聲叮囑他。
凌祈宴“唔”了一聲,睜開眼,溫瀛已下床穿起衣裳。
凌祈宴盯著他寬闊的肩背不錯眼。
離開之前,溫瀛最后走回床邊,親了親他的額頭。
凌祈宴伸出手,拉住溫瀛,有些不情愿。
“我得回去了,你繼續睡吧,還早。”溫瀛又一次道。
“好嘛,我知道了,”凌祈宴的聲音里帶著似醒未醒時的黏膩沙啞,如同撒嬌一般,“陛下慢走,一會兒記得八抬大轎來將我娶回去。”
溫瀛撫了撫他的臉:“好。”
目送著溫瀛離開,待屋中又只剩自己一個,凌祈宴也再沒了睡意,瞪著眼睛一直到天明。
天大亮時,宮中禮官到了伯府,凌祈宴左耳進右耳出地聽人稟報大婚的流程,打了個哈欠:“這般麻煩,你們別折騰我了,去折騰陛下吧。”
他都與溫瀛做多久夫妻了,大婚無非是走個過場,不夠折騰人的。
但沒人敢將他的話當真,帝后大婚,哪能不折騰,越折騰,越喜慶。
被人伺候著換上繁復的艷紅禮服,凌祈宴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終于笑了。
江林滿臉喜氣洋洋:“殿下穿這一身真好看,真真是萬里挑一,難怪陛下喜歡。”
凌祈宴揚眉,那是自然的。
這樣,好似也不錯。
之后那一整日,伯府大宴賓客。
一直到傍晚,浩浩蕩蕩的接親隊才在京衛軍開道下,啟程折返皇宮。
凌祈宴坐在車中,推開窗往外看了一眼,沿途有無數百姓駐足,圍觀這一空前絕后的盛事。
西城門的燈輪重新豎起,輪上掛滿紅燈,頭一次在這仲夏的黃昏暮沉時分點燃,流光溢彩映亮了整個上京城。
在鑼鼓鐘樂聲中,巍峨宮闈已近在眼前。
至奉天門,凌祈宴下車,跪地聽封,接下君后封冊,再重新登車,入內廷。
溫瀛就站在興慶宮前的石階下,正在等他。
那人穿著與他同式的禮服,胸前金繡的巨龍幾欲騰云破霧而出,襯得他愈加冷峻如畫中人,只有凌祈宴看得出,他那雙比往常更要明亮許多的眼眸中,藏著的快要漫溢出來的喜悅。
凌祈宴的嘴角噙著最燦爛的笑,一步步走上前,牽住溫瀛,與他一起攜手邁上石階。
入夜,興慶宮大殿中紅燭畫堂、星火搖曳。
凌祈宴盤腿坐在榻上等溫瀛回來,發著呆,不經意地又想起早年在毓王府時的那些事情。
他這些日子時不時地就會回憶從前,每想起一些早已遺忘多時的小事,都能叫他細細回味許久。
他好似,越來越喜歡那個人了。
這樣的認知,讓凌祈宴心口飽脹,壓抑不住的歡喜,更忍不住想笑。
正胡思亂想間,一只白如雪球的獅子狗突然從外殿躥進來,到他面前蹲下,伸出舌頭搖頭擺尾。
凌祈宴回神,盯著瞧了一陣,覺得有趣,叫人進來問:“這狗哪里來的?”
宮人回答他:“是陛下說送給殿下的。”
凌祈宴頓時樂了,完全沒想到溫瀛會這般心血來潮,大婚之日送只小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