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他們之前商議好的說辭,皇帝中毒這事沒必要瞞著,那毒藥是從西南來的,那邊有數個小國,雖是大成的藩屬國,但并不太平,他們大可以借此做文章。
“那皇帝現下如何了?救得回來嗎?要如何救?太醫怎麼說的?你別瞞著我,你都給我說清楚!”太后急紅了眼,一個接著一個問題扔出來,若非有身側的嬤嬤攙扶著她,只怕已支撐不住。
凌祈宴低下聲音,撿著能說的,一一詳致回答了她。
太后聽罷非但沒能放下心,聽到說皇帝床都下不了了,更是心急如焚,一定要親自去別宮看皇帝,凌祈宴只得勸她:“祖母先別急,等過幾日,太子登基之后, 這邊的事情安穩了,我們陪祖母一起去。”
到了傍晚,溫瀛才終于得空過來寧壽宮請安。
太后又一次說起要去別宮看皇帝之事,溫瀛點頭答應:“待登基大典之后,我們送祖母過去。”
太后的疑慮并未盡消,又將早上問過凌祈宴的那些問了一遍,溫瀛的回答更是滴水不漏。
但他堅持,一定要等到登基之后,再陪同她老人家一起去別宮看皇帝。
太后幾番猶豫,試探著又問他:“禪位給你,果真是皇帝的意思?”
“是。”
“……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溫瀛鎮定回道:“除了祈寤,余的皇子都已封王,按著祖制,本該將他們分封去地方上,但父皇尚在,就讓他們先留京吧,除了已經出宮開府的,其余人和眾后宮妃嬪一起遷去別宮,那邊風水好一些,適合父皇養病,祈寤依舊留在寧壽宮這里,與祖母作伴。
”
太后聞言皺眉,這樣的安排好似并沒什麼錯,可她聽著總覺得不舒坦,聲音便淡了些:“詔書已下,我也說不得什麼,但你既然要繼位了,原本就定下的婚事也該開始準備了,讓禮部盡快操辦起來吧。”
溫瀛抬眼望向坐在一旁吃點心的凌祈宴,凌祈宴轉開眼,沒搭理他。
太后瞧見他倆之間的互動,面色一沉,就聽溫瀛道:“我不娶妻,要立后,只立祈宴。”
太后愕然。
“你在說什麼?!”
溫瀛嗓音堅定地重復:“我不娶妻,要立后,只立祈宴。”
“宴兒是男子你如何立他?!”
“前朝時就已有過男后,男子與女子并無差別。”
太后一陣氣血上涌,再開口時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強壓著怒氣:“你娶了男后,那子嗣呢?你還打算納妃嗎?”
“我不納妃也不需要子嗣,父皇有這麼多兒子,好幾個已娶妻生子,江山承繼不會后續無人。”
完全沒想到溫瀛會說出這般驚世駭俗之言,太后尖銳的指套用力掐進掌心,淚水模糊了通紅的雙眼,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再說不出,嘴里不斷重復的,只有“造孽”這兩個字。
凌祈宴也跪到了地上,垂著腦袋不知該說什麼好。
“祖母……”
“非要如此嗎?”
溫瀛握住凌祈宴的手:“只能如此。”
半日之后,太后疲憊地閉起雙眼,啞聲道:“你們下去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們,都下去。”
從寧壽宮出來,他倆踱步回東宮,溫瀛雖已接下禪位詔書和皇帝寶璽,但在正式登記前,依舊留住在東宮里。
安靜走了片刻,凌祈宴悶聲道:“太后一準要討厭我了……”
“不會,她舍不得的。
”
凌祈宴將心里那點不自在壓下,問他:“我們騙太后的事情,不是很容易被拆穿嗎?待她去了別宮,就什麼都知道了。”
溫瀛淡道:“那時我已登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知道便知道了吧。”
……這人果真是誰都不在意。
他不在意太后知道真相之后憤怒、受打擊,但在事情沒有落定前,不能有任何的變數,哄著、瞞著、騙著,怎樣都好。
“那我真成幫著你欺瞞太后的幫兇了,”凌祈宴撇嘴,“好吧。”
大不了,過后再與太后請罪就是了。
回東宮后,凌祈宴抱著那皇帝寶璽瞅了半日,越看越心情復雜。
這寶璽上有一角磕掉了一塊,用金子補足了,他伸手摸了摸,順嘴與溫瀛道:“這塊缺掉的地方,是我小時候摔的,為這個皇帝親自拿鞭子抽了我一頓,從那以后他就怎麼看我怎麼不順眼了。”
那會兒他估摸著也才五六歲,剛開蒙,皇帝對他這個皇長子抱有極大的期望,給他找的老師都是朝中威望極高、學識極好的大儒,每日押著他學滿四個時辰,但他那麼一點大的孩子,正是玩性重的時候,又好動,哪里受得住這個。
且皇帝還每日要親自檢查他背書,有一回他書背了一半后面的死活記不起來,被皇帝訓斥了,他也是個脾氣大的,順手抓起御案上的寶璽就給摔了。
那回皇帝發了好大的火,從那以后,對他的態度就逐漸變了,這事他一直記得。
溫瀛聞言神色一頓,將他拉至身前,輕捏了捏他的腰,問:“他抽你哪里了?”
“背和屁股唄,他和皇后都喜歡抽我,窮秀才,我這可都是替你受過。
”
凌祈宴故意這麼說,與溫瀛賣好,其實若是換做溫瀛,只怕壓根不必挨這個打,哪有什麼替他受過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