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瀛陰了臉,與那興慶宮的太監道:“這些畫卷且先留這里,待孤仔細看過再說。”
“那自然好,不急,”對方滿臉賠笑,“殿下慢慢看,定要挑個最好的,陛下還說了,若這些里頭沒有中意的,他再讓人送一批過來給您挑。”
溫瀛輕頷首。
興慶宮的人退下,凌祈宴意猶未盡,依舊叫人舉著那些畫卷給他看。
“看夠了麼?”
溫瀛涼颼颼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凌祈宴回頭看他,故意無視他的棺材臉,笑嘻嘻道:“窮秀才,你可真有福氣,這麼多美人給你挑呢。”
溫瀛揮了揮手,示意人退下,凌祈宴卻將他們叫住,順手拿過一幅畫卷,在溫瀛面前抖開,讓他看:“這個小娘子頭上戴了一朵海棠花。”
溫瀛眉頭輕蹙,終于看了一眼那美人圖。
凌祈宴又叫人拿來另一幅展開:“這幅也有。”
他問溫瀛:“方才那太監說,皇帝讓淑妃辦百花宴,你選妃這事,淑妃也沾了手?”
“或許吧,她操持宮務。”溫瀛淡道。
沈氏鳳印被奪之后,如今宮里掌管宮務的是云氏,皇太子選妃,雖有皇帝親自盯著,也少不得要經她的手。
“那就難怪了。”凌祈宴了然,細瞧了瞧那兩幅畫中的女子,又問了問她們詳盡的身家底細,一聲哂笑,“我這便宜娘,心眼還挺多。”
“她與那虞昭媛做了姐妹,定是知道了我當初教那虞昭媛,以海棠花勾引皇帝,這才特地用這海棠做標記,好讓我給你吹吹風,選這兩個小娘子。”
溫瀛平靜問:“原因呢?”
“唔,”凌祈宴沉吟道,“這兩個小娘子相對來說家世不是太出挑,或許比較好拿捏?她約莫覺得可以跟我這個便宜兒子聯手,將你這位東宮太子玩弄于鼓掌中吧。
”
溫瀛的神色不動半分:“所以你會聽她的?”
凌祈宴笑笑道:“為何不聽?你要真定下個厲害的未婚妻,日后只怕想悔婚也不容易,說不得我還得被倒霉牽連。”
溫瀛深深看他一眼,面無表情丟出兩個字:“隨你。”
他拿起筆,隨意在其中一幅畫像旁勾了個圈,吩咐道:“過半個月,再送去興慶宮。”
再丟了筆,坐去一旁榻上看書。
凌祈宴湊近過去,在榻前的虎皮毯上盤腿席地而坐,仰頭盯著他看。
窗外的陽光濾過琉璃窗,在溫瀛濃長的眼睫間跳躍,在他眼瞼上映出一小片影子,看了片刻,凌祈宴抬起手,指腹輕輕摩挲上去。
溫瀛目光垂向他。
凌祈宴訕然一笑,悻悻收了手,低下眼:“窮秀才,我還是不太高興怎麼辦?”
“……我看到那些畫卷就不高興。”
“聽到那太監說的話,就更不高興了。”
半日沒聽到溫瀛開口,以為他又不想理自己,凌祈宴愈是郁悶,腦袋低下去,不吭聲了。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高興?”溫瀛的聲音低緩,一字一字敲進凌祈宴心里。
他的面頰一陣熱燙,埋首在溫瀛膝蓋上,就像從前無數回他與太后撒嬌那樣。
“……我也不知道。”
片刻后,溫瀛彎下腰,吻了吻他耳根:“你聽話。”
凌祈宴輕哼:“你哄誰呢?每次都是這一句。”
溫瀛沒再多言,喂了顆糖進他嘴里。
舌尖舔著嘴里甜得幾近發膩的糖,凌祈宴依舊枕在溫瀛膝蓋上,一陣悶笑。
好似,心下那點不快就這麼沒影了。
第84章 你調戲我
凌祈寧末七那日,溫瀛與凌祈宴出了一趟宮,去京郊的皇家寺院為他做了場法事,再點了一盞長明燈。
只愿他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再碰上凌祈寓那樣的兄弟。
凌祈宴又去見了那位曾經給他批卦的高僧,這回那高僧什麼都沒說,只盯著他看了半晌,轉動著佛珠念了一句他聽不懂的佛語。
凌祈宴問:“您當年說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數,如今呢?”
老和尚低啞的聲音回蕩在殿廟內:“命數天定,但事在人為,既來之、則安之。”
“果真?”
“理當如此。”
凌祈宴與他道謝。
走出殿外,溫瀛正佇立在廊下等他。
凌祈宴走過去:“你怎麼不同我一起進去?一直站這里做什麼?”
溫瀛的神色淡淡:“我不信這個。”
“可我覺得還挺準。”
他以前也不信,現在是不得不信,不過沒關系,老和尚說了,事在人為。
更何況,溫瀛也說過,若他有紫微帝星的命格,自己便怎麼都克不著他。
溫瀛牽過他的手:“走吧。”
進城后,他們去了皇帝御賜下的凌祈宴的府邸。
凌祈宴的恩封已經下來,是個流伯爵,賞賜的府邸也不大,在城東的僻靜處,這還是凌祈宴第一回過來。
被接進上京城來的溫家人就住在這里。
是凌祈宴的意思,反正他也不過來住,府邸空著也是浪費,不如讓溫家人來住著,還能給這宅子攢些人氣。
他們是微服前來,沒帶幾個人,馬車未到,溫家老少就已齊齊出門來迎接。
這些人來這上京城已有快兩年,不再像從前那樣畏畏縮縮、灰頭土臉,但見到他們,仍是規規矩矩的,和從前一樣的老實本分。
溫清沒在,在巴林頓的最后兩戰中,他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如今已是六品武將,依舊留在西北那邊,朝廷有意在巴林頓開軍府,他自請過去,立志不出人頭地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