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得知事情,直接嚇暈過去,醒來之后竟沒有鬧,而是咬破手指頭,寫了封請罪血書,聲淚俱下地痛斥凌祈寓,再一力扛下了沒有教導好太子的罪責,將皇帝撇得一干二凈。
因著這個,加上太后等人的求情,凌祈寓才保住一條狗命,被押在從前關押過凌祈宴的朝暉殿里,等候處置。
這人如今已成秋后的螞蚱,再蹦跶不起來。
東宮的位置,終于騰了出來。
將窗戶推開,溫瀛順口回答:“我現在傷勢還沒痊愈,做戲要做全套。”
行吧,越到關鍵時刻越得沉得住氣,總不能讓皇帝發現他這傷是假的,更不能顯得他對這儲君之位過于垂涎。
凌祈宴隨手折下一枝伸到面前來的俏花枝,感嘆道:“這回連你也猜錯了,你母后非但沒鬧騰,還寫了罪己血書,以退為進救了狗東西一命。”
溫瀛淡道:“她畢竟穩坐中宮位置二十幾年,陛下的心思還是懂的。”
“懂自然懂,”凌祈宴要笑不笑地瞅著溫瀛,“可能她讓做到這個地步的,恐怕只有狗東西那個兒子,你肯定不行,只怕小六都不行,你猜猜,等過幾**進宮去拜見她,她是會心疼你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呢,還是埋怨你搶了狗東西的位置?”
溫瀛不以為意:“隨便她。”
溫瀛的回答并不出乎凌祈宴意料,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人對皇帝和皇后,并無多少父子母子情,有的只是利益和算計罷了。
溫瀛抬眸看他一眼:“你可知,給凌祈寓求情的人,除了太后,還有誰?”
“誰?”
“淑妃娘娘。”
凌祈宴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淑妃是他那個便宜娘:“她替狗東西求情?”
“嗯。”
凌祈宴深蹙起眉,云氏為凌祈寓求情做什麼?表現大度給皇帝看?可她再大度,真能對沈氏的兒子不落井下石?……他怎麼就不信呢。
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又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也隨便她吧。”
在這山莊中待了三日,皇帝再派人過來,傳召溫瀛進京入宮。
溫瀛沒再拿喬,當下接了旨,命人準備入宮。
他叫人拿來一套親王侍衛服,給凌祈宴換上:“你隨我一塊進宮,去寧壽宮見太后。”
凌祈宴勾起唇角:“之前我說做你侍衛,你還說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這不還是要我扮侍衛?”
“那你樂意做太監?”
凌祈宴當下閉嘴。
溫瀛親手幫他將衣裳換上,又提醒他一些進宮后要注意的事項:“我去興慶宮,我會派人直接將你送去寧壽宮,你自己小心些,等過后我再去鳳儀宮拜過皇后,就去寧壽宮接你。”
“行了你,皇宮里我比你熟,你顧著你自個吧。”
溫瀛點點頭,沒再多言。
辰時,馬車駛入皇宮。
因溫瀛傷勢未愈,皇帝準了他的車駕直接進宮,停在興慶宮外。
凌祈宴忽然改了主意,跟著溫瀛一塊下車:“我在這等你。”
溫瀛不贊成地提醒他:“我進去里頭,不定什麼時候能出來,你只能站外頭等著,不如先去寧壽宮。”
“我不,我就等你。”凌祈宴堅持。
又添上一句:“我怕他們欺負你,我是你侍衛呢。”
哪怕只是一句戲言,看到他臉上明亮的笑,溫瀛不再勸了,與他并肩走上興慶宮前的石階。
溫瀛進門,凌祈宴與其他人一塊在外等候。
興慶宮這里還是老樣子,天高云闊,站在石階最高處往下看,仿若在云端。
凌祈宴佇立不動。
他只是突然心血來潮,想再來這里看一次,如今就站在這個地方,才發現心境好似已變了許多。
從前他每一回來這,多半沒好事,好幾次他站在這里,都有過短暫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今次卻是第一回,心里舒坦,比任何時候都舒坦。
大殿里,溫瀛不動聲色地打量面前老淚縱橫,正與他數落凌祈寓不是的皇帝。
一年多不見,皇帝滄桑了不少,眉宇間的精神氣更差了許多。
溫瀛低下眼,眸色晦暗,兀自陷在悲憤中的皇帝并未察覺。
待皇帝說夠了,輪到溫瀛說,他才將這一年在外征戰的大致事情挑重要的說了一遍,余的都已在之前無數封的奏疏和密奏里,與皇帝稟報過。
皇帝聽罷長嘆一聲:“你是個好的,朕顧慮頗多,下不定決心做的事情,你替朕做了,還不攬功,朕的運氣不算差,幸好還有你這麼個好兒子在。”
“父皇言重,兒臣應當做的。”
“你身子可還好?太醫如何說?”
溫瀛謹慎回:“勞父皇關切,兒臣已無大礙,再休養一段時日就能痊愈。”
“好、好。”皇帝老懷安慰,之前看走了眼,但至少,他還有面前這個出息又孝順的兒子不是?
凌祈宴在外等了一個時辰,溫瀛出來時,他已有些站不住。
溫瀛伸手扶住他,神色難看。
凌祈宴輕推了推他胳膊,壓下聲音:“松手,也不看看這什麼地方。”
溫瀛沒理,堅持扶著他走下石階。
凌祈宴掙不脫,只得算了。
他小聲問:“皇帝與你說了什麼?”
“你都猜得到的那些。”
凌祈宴“哦”了一聲。
他連皇帝說話時的語氣都能想象得出,實在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