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央城外,早已尸橫遍野,濃重的血腥味裹雜在滾滾黃沙中四溢彌漫,第二輪的沖鋒號角才剛剛吹響。
溫瀛立在馬上,目光沉沉地盯著前方的城樓。
按著這些天探子從城中傳回的消息看,這些巴林頓人抵擋不了太久,今日傍晚之前,他們就能攻破城門,但拖到那個時辰,己方雙亡也將不會是一個小的數字。
可這座城池,他們必須攻下,攻下這里,便能切斷巴林頓人通往漠北的道路,他們將再無法覬覦大成京畿之地。
后方驟然傳來成群的馬蹄聲響,溫瀛的心神猛然一沉,策馬回身。
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他的眸中有轉瞬即逝的罕見的錯愕。
“這他娘的都是些什麼?!”
身側已有部下在驚愕下爆出粗口。
浩浩蕩蕩的馬群趕著無數牛羊直奔戰場而來,任誰看到這番詭異場景,一時半會怕都反應不過來。
直到馬群之中,神氣活現的凌祈宴騎著他趾高氣揚、威風凜凜的小妖精,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溫、溫先生這是在做什麼?”張戧猶猶豫豫地開口,他活了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境。
溫瀛的眉目舒展開,淡道:“他找到城中巴林頓人藏起來的牛羊馬群了。”
大成兵的第二輪沖鋒戛然而止。
兵卒們如潮水一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密密麻麻不計其數涌上前的畜生群。
巴林頓人以畜牧為生,哪怕已住進城中,對大多數的兵丁和平民來說,最重要的私財依舊是他們的牛羊馬駝,可如今,這些皆已落入大成軍手中。
即便城中王公貴族顧忌性命愿意舍棄這些畜生,但其他那些平民,甚至那些前一刻還在城樓上頑強抵抗的兵丁,卻萬萬做不到視若無睹。
哪怕被上峰鞭笞著不得后退,依舊不斷有人丟下手中兵器。
午時二刻,終于有城中人主動開了城門,出城投降。
溫瀛沒有進城,讓張戧帶兵進城拿人、處置善后,領著凌祈宴回去軍營中。
下了馬,凌祈宴特地叮囑人多給他的小妖精喂些好的,進去帳中,眉飛色舞地與溫瀛說起先前之事。
“小妖精原來是那馬群的頭馬,看看它長這麼漂亮,我就知道它不是俗物,你是沒瞧見那個陣勢,那麼多馬匹一起圍上來,小妖精那模樣與君臨天下也差不多了。”
凌祈宴一邊說一邊笑,笑夠了又繼續說:“后頭那群馬給我們帶路,果然找到了那些巴林頓人將它們藏身之處,那里還有幾百巴林頓兵守著,全被我們解決了。”
溫瀛不出聲地聽著他說,沉默一陣,牽起他一只手,他的袖子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
溫瀛的眼瞳輕縮,沉下聲音:“……你也出了手?”
凌祈宴得意道:“我殺了三個巴林頓兵,按著軍規,斬首一級,得銀二兩,我是不是能得賞銀六兩?”
他說著伸出手,晃了晃手指,笑吟吟地瞅著溫瀛:“殿下,賞銀給我唄?”
溫瀛用力將他拉入懷中。
耳畔的呼吸聲漸重,凌祈宴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你又怎麼了?”
半晌,溫瀛深吸一氣,壓下心頭情緒,啞聲道:“一會兒我叫人給你。”
“嘖,你竟還當真了?”
“嗯,你應得的。
”
凌祈宴樂不可支:“行,我拿了賞錢,買酒請你喝。”
“……這里沒酒賣。”
“那先欠著,等過兩日進了城,我買了請你喝。”
安靜片刻,他聽到擁著自己的人,輕輕“嗯”了一聲。
第69章 再見故人
兩日后,溫瀛率部下拔營進城。
薔央城城主是巴林頓現任汗王的一位堂兄弟,如今他腦袋已高懸在城樓之上,連帶著城中眾官員貴族一起,整座城池已徹底易主。
城中百姓皆閉門不出,大成兵馬進城后按著前例,讓城里人互相檢舉,有去過大成邊境搶掠之人,殺過人的償命,沒殺過人的賠償財物,余的只收繳家中利器,牛羊牲畜都還了他們,短短兩日,就已將城中人分化,讓之徹底鬧騰不起來。
進城之后,凌祈宴沿途四處打量,這座城池規制雖還比不上涼城,但在這蒼茫草原上已屬難得,待到他們在城中王府前落車,他抬眼望去,更覺這里的王府好似比涼城的旒王府還要氣派些。
一座王府占據了一整條街,大門肅穆莊嚴、氣勢恢宏,只門外鎮守的石獅子換成了一對蒼鷹,有些不倫不類。
眼下已入冬,昨夜第一場雪業已落下,之后再要行軍只怕不容易,溫瀛有意在這薔央城里長駐一段時日,好就近盯著巴林頓朝廷的動靜,之后幾個月,他們或許都要住在這里。
“窮秀才,你那旒王府也忒寒酸了,還比不上這荒蠻之地的一座異族王府氣派呢,這里的城主可當真是個會享受的,如今都便宜我們了。”
凌祈宴笑著酸溫瀛,溫瀛沒理他,抬步走上石階。
進門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凌祈宴又不由撇嘴,這地方氣派是夠氣派的,前邊院子還是仿照上京高門大戶的宅院建的,后頭的園子更是學了那江南園林風格,但又要保留他們巴林頓本族特色,雜糅得不好,怎麼看怎麼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