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瀛默然看著他,凌祈宴依舊低著頭,半晌,又悶聲擠出一句:“我不要走了。”
溫瀛抽出腰側佩劍,斬斷捆著他雙手的麻繩,他手腕處果然已一片通紅,凌祈宴揉著手,將眼淚咽回去,輕哼了一聲。
溫瀛拉他入懷,彎腰將人打橫抱起。
凌祈宴沒敢再亂動,由著溫瀛將他抱上車。
坐進車里,溫瀛遞帕子給他:“把眼淚擦了。”
他的嗓音低沉,似乎還壓著怒氣。
凌祈宴緩過勁,大約也覺著丟人,趕緊胡亂擦了臉。
溫瀛又叫人拿來兩套干凈衣裳,示意凌祈宴:“換了。”
凌祈宴慢吞吞地解開腰帶,將臟衣裳脫下,抬眼卻見溫瀛也脫了外衫,頓生警惕:“你做什麼?”
“你把我的衣裳蹭臟了,我也得換。”溫瀛冷道。
凌祈宴頓時語塞,趕緊拿過自己那件穿上,心里憋著氣,他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卻不得不這樣防著這個混賬,當真是……
剛穿好衣裳,凌祈宴的肚子一陣咕咕叫,尷尬低了頭,早起他就沒用過早膳,這會兒是真餓了。
溫瀛沒再說什麼,叫人送來膳食和藥膏。
凌祈宴吃東西,溫瀛則拉過他的手,給他搽藥,凌祈宴不樂意:“別搽了,又沒出血,沒什麼大不了的。”
溫瀛冷冷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了頭,繼續上藥。
凌祈宴:“……”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還是別惹這個瘋子了。
兩只手都搽完藥,再填飽了肚子,凌祈宴終于舒坦不少,倚著軟枕靠在車中,順嘴抱怨:“我腳也疼。”
溫瀛默不作聲地將他雙腿抱到身上,給他揉按小腿肚。
凌祈宴驚了一跳,這家伙都做王爺了,還肯這麼伺候他呢?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出腿,被溫瀛按住:“不許動。”
溫瀛的語氣十足不耐,凌祈宴噎住,……果然還是不一樣了,這人現在可兇得很。
被溫瀛揉舒服了,凌祈宴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他鬧也鬧了,罵也罵了,溫瀛依舊堅持要帶他走,他只能選擇接受好讓自己少受些罪,可他得把事情先說清楚。
“昨日遇山匪之事,雖是皇后和凌祈寓那狗東西安排的,但你的人能那麼快趕到,想必早就布置好了,說不得一直就跟在我后面,是不是沒有山匪那一出,他們也會將我劫來?”
“嗯。”溫瀛坦然承認。
他就知道!
凌祈宴忍耐著怒氣:“所以你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你要我跟你去西北,我不答應,你就將我搶去?”
“去西北有何不好?”溫瀛不以為意,“你一人去了江南能做什麼?你真以為太后娘家人能照顧你一輩子?”
“那我跟你去了西北又能做什麼?你能照顧我一輩子?”凌祈宴沒好氣。
溫瀛的手微微一頓,沉聲吐出兩個字:“可以。”
他可以照顧他一輩子。
無論凌祈宴是如何想的,他已決意這輩子都要將這人綁在身邊。
凌祈宴微怔,轉開眼,嘴里嘟噥:“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有手有腳,二十好幾了,不會餓死自己。”
溫瀛手上力道加大,在他腿肚上一捏,凌祈宴皺眉:“你做什麼?”
溫瀛抬眼看向他:“去了西北,你想做什麼都隨你,想要什麼,我也都給你。”
凌祈宴被他盯得不自在,昨日這人也是這麼說的,當時他太生氣,只想跟之打一架,這會兒冷靜下來,想的不免更多:“……我不要別的,我就不想做你孌寵。
”
溫瀛不接腔,看向他目光里多了些意味深長。
凌祈宴不由有些惴惴不安:“你要是想這樣羞辱我,我死都不會從的。”
“不會。”
“我不需要孌寵。”
“更不需要你做。”
溫瀛好似說得分外認真,凌祈宴心頭微動:“真的?”
“真的。”
聞言凌祈宴終于松了口氣,只要這人不打他主意,他暫且忍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何必折騰自己。
“你自己說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說完這句,凌祈宴徹底放松下來,昨夜整宿沒睡好,這會兒已困得睜不開眼,雙腿還搭在溫瀛身上,靠著車壁,很快昏昏欲睡。
溫瀛放開他的腿,將已打起瞌睡的人攬進懷中。
凌祈宴無意識地動了動,在他懷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溫瀛為他蓋上毛毯,漸收緊手臂。
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溫瀛一直郁結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目光逐漸柔和。
傍晚,他們在下一個驛站落腳。
雖又坐了一整日車,但吃好睡好,凌祈宴的精神十分抖擻,下車后伸了個懶腰,渾身都是勁。
用晚膳時,溫瀛叫人上來酒給他喝,凌祈宴捏著酒杯嗅了嗅,疑惑抬眼:“你不是說這酒沒了嗎?”
“你想喝就有。”溫瀛淡定道,給他夾菜。
凌祈宴頓時又氣到了,之前沒有現在有了,之前他幾番討要這酒不成,現在把他拐上去西北的路,就肯拿出來了,這人怎麼這樣?
“你是不是早在與皇帝請準去西北之前,就已經計劃好了這一出出?”
不在意他言語間的譏誚奚落,溫瀛繼續給他倒酒:“真的只剩最后一壇了,再要喝得等到了西北之后。
”
要不是舍不得浪費這一口酒,凌祈宴恨不能直接澆他臉上去。
虧他從前還以為這個混賬雖然不解風情、毫無情趣,且脾氣大、心眼小,至少是個老實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