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凌祈宴受不了他這副越來越像凌祈寓那狗東西的陰惻模樣,冷聲問:“你到底想做什麼?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你是覺著我當年羞辱了你?如今非要報復回來?”
溫瀛淡聲提醒他:“殿下又忘了,當年我就說過,我從未覺得這事是恥辱。”
“……那你干嘛這樣對我?”
溫瀛的眼瞳比這無邊的夜色更沉,望著他,輕吐出聲:“三年前離開上京城的那日,太子派人在山道上截殺我,一場惡戰之后,我將他們反殺,手臂受了劍傷。”
“去到松麓關三個月后,我第一次上戰場,那時我只是軍中最低一等的小旗,手下有十個人,我們這一支被分到前鋒陣營,我拎著鐵槍沖上陣前,與人廝殺,斬首九級、重傷十數,我手下十人死了四個,我的肩膀上也被劃了一道口子。”
“那一戰之后,我被破格升上總旗,手下有五十兵丁,之后的每一場戰役,我都主動請纓,帶著我手下兵馬沖在最前面,數次踏進鬼門關,我的身上留下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疤。”
“一年多前,我在戰場上僥幸射殺了刺列部汗王,升上五品守備,得到林肅大將軍賞識,后頭才得機會被他帶去見靖王。”
“在靖王府,我被喬裝打扮潛入王府的刺列部汗王寵妃刺傷,叫靖王看到我身上胎記,這才被他認出來。”
“若無這身份對換之事,我只是那小山村里出身的獵戶子,這一回隨著林大將軍回朝,或許還能升一級,或許不能,太子一直記恨我,想必不會輕易讓我升上去,我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年,才能真正走到殿下面前,叫殿下將我看進眼中。
”
溫瀛的聲音極低極沉,似無波無瀾,又似極力壓抑著什麼,始終盯著凌祈宴的雙眼。
凌祈宴愕然無言。
他沒想到溫瀛會與他說這些,更沒想到他這些年原是這麼過的。
他知道在戰場謀生不容易,但不知道會這麼不容易,更不知道,溫瀛說他做這些,竟是為了他。
為了真正走到他面前,為了被他看進眼中。
可是,為什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凌祈宴下意識地回避他的視線,郁悶道,“就因為我從前將你趕走了,看輕了你,你就非要這般執拗,定要在我這里爭個輸贏嗎?那我承認你很厲害、很本事,是我狗眼看人低,我跟你道歉,這樣還不夠嗎?”
“你以為,我為的就是這個?”
明顯覺察出溫瀛這話里藏著的慍怒更甚,且已快徹底壓不住,凌祈宴愈發訕然:“……我說的不對嗎?”
溫瀛定定看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
凌祈宴心下不由慌亂,溫瀛已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床榻前。
“你……”
凌祈宴的話未出口,溫瀛忽地攥住他手腕,將他從床榻中扯起。
凌祈宴大驚失色,伸腳就踹:“你做什麼!你放開我!”
溫瀛不管不顧,用力掐著他,將人扛上肩。
被扛回正屋中扔上床,凌祈宴慌亂地往床里爬,又被溫瀛扣住一條手臂拽回來。
溫瀛高大的身軀罩下,看到他眼中那些瘋狂之色,凌祈宴終于生出了膽怯,短了氣勢:“……你放開我,有話好說。”
溫瀛的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居高臨下地死死盯著他,如同猛禽盯著自己的獵物,思量著要從哪個地方先下嘴。
“你敢動我,回去我就告訴太后。
”凌祈宴沒什麼底氣地威脅,他感覺得到,這個混賬壓根不在意,也不怕太后會如何想。
他早該發現的,這人從來就膽大包天,從前還什麼都不是時,就敢殺侍郎兒子,敢趁他醉酒占他便宜,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單看他想不想做而已。
見自己的威脅不起效,這人完全一副無動于衷之態,凌祈宴只得又放軟聲音:“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別總是動手動腳……”
溫瀛的身軀壓得更近,聽到他極力隱忍壓抑的粗重呼吸聲,凌祈宴抬起手,手指戳上他肩膀,試圖將他隔開一些:“那你自己說吧,被我看進眼中是什麼意思?你這麼本事,長得還這麼好看,我又不是瞎的,怎會看不到?”
“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傻?”溫瀛終于開口,嗓音黯啞,語中帶刺。
凌祈宴怔了怔,心虛地轉開眼。
溫瀛的手鉗住他下巴,將他的臉掰回來,低了頭,兇狠地親上去。
凌祈宴沒再掙扎,無措地盯著他親吻自己時那張惡狠狠又覆著急切的臉,直到唇舌被咬痛,才再次側過臉避開。
溫瀛貼在他耳邊低喘著氣,凌祈宴閉了閉眼,低下聲音:“你親完了,起來。”
溫瀛用力握緊拳,手背上有條條暴起的青筋。
……還不是時候。
他到底從凌祈宴身上退開,剛坐起身,就被凌祈宴用力一腳踹過來。
溫瀛堪堪受了他這一下,沒有動。
凌祈宴撐起身,收回腳,往床里邊挪了挪,離得他遠一些:“你之前說的,去投軍,拼命往上爬,是因為我?”
溫瀛沒接腔,看著他的眸光微微動了動。
“……不想大婚,故意放那些流言壞自己名聲,難不成也是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