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朝祖宗定下的規矩,立嫡立長,溫瀛嫡長都占了,又分明是他皇兄所有孩子中最出息、最有本事的那一個,若未被人換走,東宮儲君的位置,確確實實本該是他的。
當日在邊城初見溫瀛,他就心知此子并非池中物,日后前程必不可少限量,溫瀛有此野心,實在不稀奇。
靖王心下一嘆:“你有何打算?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徐徐圖之,我這個半路回來的皇子在朝中地位尷尬,不如避出去,我需要更多的軍功。”溫瀛直言不諱。
他雖曾在戰場上射殺刺列部汗王,可那時他只是軍中的低等武官,如今他身份不同往日,他需要讓更多人信服、效忠,他要以主帥身份在軍中建立威信,積攢籌碼,這是他唯一能贏過凌祈寓的機會。
“西北那邊雖不太平,可朝廷與巴林頓才剛剛休戰,短時間內應當都不會再起大的戰事,你……”
靖王話說到一般,觸及溫瀛分外沉著自信的目光,心下了然,他這個侄子去了西北那邊,只怕不會再像他一樣,一昧固守求穩了。
如此也好,人各有志,溫瀛或許能比他做得更好。
“罷了,你既是這樣想的,我便不再勸你,……你與太子都是我侄子,我不會偏幫你們任何一個,你要自己小心,這不是簡單的事情,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將來是生是死,你都得自己擔著。”
溫瀛與之道謝,無論如何,靖王已經幫了他很多,他本也沒打算將之牽扯進來。
靖王不再說了,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從靖王府出來,溫瀛沒有急著回宮,難得有空出宮來,他去了趟林司業家里。
趕巧林司業今日休沐,就在家中,聽聞人傳報,當即帶了全家迎出門來。
見到溫瀛,林司業要行大禮,被溫瀛扶住:“不請自來,叨擾老師了。”
林司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將他迎進門。
溫瀛今日是來還銀子的,當日林司業說的加倍奉還,果真加倍還了他。
林司業沒有推拒,捏著那四百兩銀票感慨萬千,那時他是怕溫瀛不好意思收,才說借給他,沒曾想他一直記到今日,三年,這個學生的身份天翻地覆,這樣的際遇,又哪里是一般人碰得上的。
饒是如此,他也沒忘了自己,甚至紆尊降貴,親自登門。
溫瀛沒多待,敘了敘舊,喝了半盞茶便起身告辭,他如今身份不同,不好與這些外臣走得太近。
回宮時路過從前的毓王府,這個地方如今已徹底門庭冷落蕭條,門匾業已摘下。
溫瀛叫人停車,推開車窗,默然看了片刻,隨口問:“原先毓王府中伺候的那些下人呢?”
“回殿下的話,”隨車的太監與他解釋,“毓王府沒了,那些人自然都散了,從前跟著毓王殿下從宮里出來的內監宮女們,自會另安排去處,后頭買進王府的那些個,給一筆賞銀打發了就是。”
溫瀛沒再多言,淡聲吩咐:“走吧。”
寧壽宮。
凌祈宴在正殿里與太后說話,還有半個月就要離京,這幾日太后已吩咐人陸續幫他收拾起東西,又擔心忘了這個漏了那個的,總要反復叫人來確認,與凌祈宴更是每日都要提一遍這事,時常說著說著就開始抹眼淚。
她還是舍不得這個孫子,待凌祈宴這一走,此生都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相見。
凌祈宴安慰她:“祖母想我了,就來江南看我,走水路去很快的,祖母也很多年沒回去了,去看看也好。”
“好、好。”太后哽咽點頭。
祖孫倆說了會話,溫瀛過來請安。
聽聞傳報,太后捏著帕子擦了眼淚,凌祈宴欲走,又想到這會兒退出去一準要跟那廝打個照面,太刻意了,干脆淡定坐下。
溫瀛進門來,先請了安,與太后說了幾句話,提到他明日要出發去冀州廣縣拜祭養父,已得皇帝首肯,太后十分高興,欣慰道:“你是個好孩子,應該的,是該回去一趟,記著多帶些東西去,將溫家人都好好安頓了,還有你的老師他們,也要記著去拜訪探望。”
溫瀛一一應下。
又問太后:“祖母,能否讓毓王隨我一塊去?”
太后一愣,這才想起來凌祈宴這個溫家的親生兒子才更應該去,不待她說,凌祈宴自己先點了頭:“我去。”
他看溫瀛一眼,雖隱約覺得這家伙是故意的,跟之一起上路只怕會有麻煩,可他也確實想去那下瑤村看看。
太后有些不放心讓他們兩個一起去,又說不得別的,想來想去只得答應,叮囑凌祈宴:“早去早回,回來后再休整幾日,我再叫人送你去江南。”
凌祈宴乖乖應道:“好。”
陪著太后用了晚膳,入夜倆人一起從正殿里告退出來,凌祈宴招呼都不想跟溫瀛打,轉身就走,被溫瀛扣住手腕猛攥回來。
“你做什麼?”凌祈宴不耐皺眉。
一眾下人眼觀鼻、鼻觀心,俱都裝作沒看到。
凌祈宴正要罵人,溫瀛先問他:“想喝酒嗎?漠北帶回來的好酒,京里喝不到的。
”
“……要。”
一聽到有酒,凌祈宴就饞了,尤其這塞外的烈酒,當年嘗過一回,一直叫他念念不忘,待日后去了江南,只怕再沒機會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