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何能不惱,尤其聽到說他的好兒子故意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壓下,不許人告訴他,哪怕是為了不壞了他過萬壽的興致,依舊叫他火冒三丈、氣怒不已。
于是凌祈宴就被罵了,他有嘴說不清,說他壓根沒聽說過這事,反正皇帝是不信的,只覺著他在推卸責任。
如若他沒有對自己的差事那般不上心,能多個心眼主動去過問各項事情,而不是等著下頭官員幾日來他府上稟事一回,叫那些個人大了膽子隨意糊弄他,也不至于被人蒙騙,說到底,他確實有疏忽之處。
凌祈宴跪在地上,低著頭任由皇帝罵,心思轉得飛快,他不信事情有這麼湊巧,如果沒有兵部這個急報,只是晚這麼幾天將刺列部的異動呈報御前,他父皇根本不會這麼生氣,劉商這麼做,說不得是早就收到消息。
這麼想著,凌祈宴斜了一眼立在一側的凌祈寓。
凌祈寓還是那副裝出來的持重樣,待皇帝發泄得差不多了,適時插上話:“父皇,大哥只是去主客司這些個地方跟班學習,且他才剛接觸藩務不過一個月,這事出了岔子,也不能全怪他身上,您請息怒。”
被凌祈寓這麼一勸,皇帝果真冷靜了些,又瞪了凌祈宴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朕就不該對你抱有指望!”
皇帝發泄完,直接將凌祈宴攆出去,后續事情的處置已經不需要他再聽。
凌祈宴在興慶宮外木然站了片刻,仰頭望向蒼茫天際,輕閉起眼。
再睜開時,又換上那一副混不吝的神態,大步走下石階。
回府之后,凌祈宴沒再出門,姜戎那邊派了個人過來與他請罪,說他被皇帝傳去宮里問話,這事拖累了殿下,等過后他會再親自來登門賠罪。
凌祈宴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回去跟他說,讓他別來了,免得又惹人閑話。”
他對這攤子事情已徹底失了興致,壓根不想管了,愛怎樣怎樣吧,這差事打一開始就不是他想干的,他果然還是適合做個閑王。
入夜,溫瀛再次過來與凌祈宴問安,凌祈宴難得安靜地在看書,雖然看的依舊是閑書。
溫瀛進門,凌祈宴眼皮子都沒撩,手中的書又翻過一頁。
溫瀛主動問起他:“殿下可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凌祈宴終于抬眼:“你覺著本王像是有煩心事?”
溫瀛不出聲地打量他。
凌祈宴雖還是那副懶散模樣,眉宇間卻藏著揮之不去的煩悶,想來是在生悶氣。
“呵。”凌祈宴看一眼自鳴鐘,已是戌時末了。
明日就要考試的人,這麼晚了竟還來他這里晃悠,哪有這個時辰來請安的?
溫瀛似渾然不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繼續問他:“殿下今日進宮被陛下召進宮了是嗎?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學生是殿下的門客,愿意為殿下分憂。”
凌祈宴難得被逗笑了,幫他分憂?這倒是稀奇,不過這小子哪怕是奉承人,都是一副棺材臉,真真是……
還有臉說門客呢,今日倒是記得自己只是個門客了,什麼以下犯上不該做的事情都做盡了,擱這里裝模作樣。
不在意凌祈宴的滿眼嘲弄,溫瀛又道:“殿下說出來,或許學生能幫殿下出出主意。
”
對上溫瀛平靜望向自己的目光,凌祈宴的心念一轉,當真將事情與他說了一遍,溫瀛聽罷微蹙起眉:“殿下覺著是太子讓那劉侍郎做的?”
凌祈宴冷道:“可能吧,那劉商跟沈家本就走得挺近的,他因劉慶喜之事一直對本王耿耿于懷,自然愿意幫太子辦事,至于漠北那邊的境況,太子向來有心盯著,提早收到些消息,也不無可能。”
從前劉慶喜跟著他玩,無非是他這位毓王殿下出手大方而已,實則劉慶喜與沈興曜那伙人一起玩的時候更多,要不也不會幫著他們殺人。至于他老子劉商,更是與那位衛國公有頗多往來,這些還都是劉慶喜他有幾回喝多了,自個話里話外透露出來的。
這事只要想一想,就叫凌祈宴動肝動火。
下人打了熱水來,伺候凌祈宴梳洗,溫瀛自然地接過熱帕子,幫他擦臉。
凌祈宴被他隔著熱帕子的手在臉上一頓揉,皺眉瞪向他:“你做什麼?”
“伺候殿下洗臉。”溫瀛神色淡定地說完,又拉起凌祈宴的手,幫他擦拭掌心。
凌祈宴想罵人,溫瀛輕捏了捏他手心:“殿下息怒,沒必要為了這些外事傷神動氣。”
“那你就不要問!”
溫瀛再拍拍他手背安撫他:“若是太子叫人做的,倒也不稀奇,不過太子既幫殿下討了差事,又故意坑殿下,想來是反復無常之人。”
“那小畜生從小就這樣,”一提到凌祈寓,凌祈宴更是沒好氣,“一會兒嬉皮笑臉地往本王跟前湊,討好本王,一會兒又使陰招坑本王。”
凌祈宴總覺著,是自己之前沒領凌祈寓那個狗東西的情,毫不猶豫拆穿他假模假樣的做派,故意奚落他一頓,才惹得他惱羞成怒,又用這種不入流地手段陰自己,讓父皇更不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