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當是凌祈宴出生前幾年的事情,當時他父皇還是皇子,領兵出征漠北,擊退了巴林頓的叛軍,重新奪回剌列部,后頭這十幾年,是他五叔靖王常年駐守西北邊境,才擋住了巴林頓對大成朝的覬覦。
但是現在,這位刺列部來的小王子告訴凌祈宴,說刺列部的汗王被巴林頓人蠱惑,已起了反叛之意。
姜戎的神色有一些凝重,與凌祈宴解釋:“剛到京中時,我就已將事情告知了主客司,主客司的官員說已與您稟報過,是您的意思,不想壞了陛下過萬壽節的興致,要將事情壓一壓,待萬壽節之后再與陛下稟報這事。”
凌祈宴頓時怒了:“誰跟本王說過?沒有任何人跟本王提過這事!”
他不甚清明的腦子轉了一圈,立刻明白過來,這事十有八九與劉商這個主客司主官脫不了干系,該死的!
“罷了,這事本王知道了,明日本王就進宮去與陛下說。”凌祈宴又喝了口酒,壓下心中怒氣,事情既已這樣,多說無益,明日盡快將事情與他父皇稟明就是。
姜戎大抵也明白過來,這位毓王殿下像是被人坑了,擔憂問他:“可會連累殿下?”
“無事,也沒耽擱幾日。”
凌祈宴無甚在意,只覺著這個劉商腦子有包,借他的名義故意拖延幾日壓著不報,他最多不過被他父皇說兩句,又能如何?
凌祈宴的神色一頓,想起另一件事情,看面前這位小王子的眼神里多了絲微妙:“你父汗與你兄長勾結巴林頓,起了反派之意,你呢?你千里迢迢來京中告發他們?”
姜戎坦然道:“我漠北人并無中原人子不告父、親親相隱那一套禮法,且父兄所犯之事等同謀逆叛朝,本也不能包庇。”
“待陛下處置了你父兄,這刺列部的汗王之位,就能落到你身上?”
“是。”
姜戎大方承認,并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凌祈宴大笑,將酒倒進嘴里:“好,你是個有趣的,本王欣賞你。”
他雖無大志,但向來欣賞有野心又有手段之人。
姜戎望著他的目光灼灼:“能得殿下青眼,小子榮幸之至,日后只要殿下開口,能做到的事情,定竭盡所能為殿下做到。”
戌時末,姜戎將凌祈宴送出莊子,倆人一路說笑,已比先前來時熟稔許多。
毓王府的馬車停在莊外,溫瀛就站在車邊,面色沉淡地看著凌祈宴與人一起走出來。
見到溫瀛,凌祈宴臉上的笑意褪去,溫瀛低下聲音:“學生來接殿下回府。”
姜戎的目光在溫瀛與凌祈宴之間轉了一圈,輕瞇起眼,很快又不動聲色地與凌祈宴道:“恭送殿下,殿下慢走。”
凌祈宴點點頭:“待你離京那日,本王再為你送行。”
姜戎趕忙謝恩。
凌祈宴坐上車,溫瀛沒跟上去,亦沒看那姜戎一眼,隨著馬車步行離開。
凌祈宴坐在車中,車輪子轱轆響個不停,讓他有些心煩意燥,醉意又漸升起,胃腹處一陣不適。
辛辣刺激的酒味順著喉口翻涌上來,凌祈宴捂著肚子彎下腰,隨車伺候的太監手忙腳亂地捧上痰盂,他喝進去的酒水全部吐了出來。
外頭的溫瀛聽到動靜,叫人停了車,拉開車門,就見凌祈宴趴在痰盂上,已吐不出東西來,正在干嘔。
他坐上車,攬過凌祈宴讓他趴自己身上,幫他揉按肚子。
凌祈宴閉著眼低喘氣,好半日才緩過勁來,嘴里罵道:“窮秀才,你又占本王的便宜。”
說是這麼說,他卻沒力氣將人推開,趴在溫瀛懷里,手腳都是軟的。
溫瀛的神色晦暗:“殿下明知自己喝不了這麼多酒,為何非要喝?”
聽出他語氣中的教訓之意,凌祈宴當下生了氣,坐直身,抬手就想扇他,被溫瀛扣住手腕。
“殿下還有力氣打人嗎?”
對上溫瀛板起來的冰冷棺材臉,凌祈宴十分惱火:“你滾下去,你好大的膽子,敢教訓本王。”
“殿下這般不自愛,不將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學生看不過眼罷了。”
“滾!”
溫瀛放開他,下車去,凌祈宴用力甩上車門。
亥時二刻,回到王府,溫瀛跟去正院,伺候凌祈宴更衣,手剛碰到他衣袖,就被凌祈宴甩開。
凌祈宴一臉冷淡:“這里不需要你,滾下去。”
溫瀛抬眸,他的眼中沉淀著隱藏在平靜假相下的、若有似無的鷙戾,又似凌祈宴初見他之時。
凌祈宴皺眉,這個混賬還生氣了?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本王叫你滾,你是聽不懂嗎?”
溫瀛看著他,沉聲問:“殿下,您就這麼討厭學生?”
凌祈宴似聽笑話一般:“你如此膽大妄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還處處忤逆本王,你覺著本王不該討厭你?”
“那您為何不處置學生,將學生趕出去?”
不待凌祈宴說,他又岔開話題:“殿下今日去與那刺列部的小王子飲宴,高興嗎?”
原本想罵人的凌祈宴被他一句話轉移注意力,嗤道:“自然是高興的,只有你才會讓本王不痛快。
”
“學生能這樣叫殿下記著學生,也是學生的榮幸。”
凌祈宴抬腳就踢。
溫瀛跪坐在榻前,捉住凌祈宴腳踝,幫他脫了鞋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