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重山攪動奶茶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向他。
“我……”斯野低頭,“我挺害怕的。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來成都找我,當我的模特,又幫我攝影。但是我害怕你哪天又鉆進牛角尖,不要我和你在一起。”
靳重山走過來,牽住他的手指,“不會了。”
受過一次傷的人,重新建立信任是件很復雜的事。
斯野知道自己可以相信靳重山,也正在努力去相信。
但那道陰影還是在。
語言和承諾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只能將一切交給時間去印證。
斯野深呼吸,讓自己振奮起來,“你什麼時候學的攝影和后期?”
“杏花開放的時候。用的是你的相機,但不夠用,買了新相機和鏡頭、無人機,還有專門做后期的筆記本。”
斯野正要開玩笑說少爺有錢,忽然想到去年回成都時,沒有將那個入門機帶回來。
那時他不知道一去不回,相機,還有許多其他物品都沒帶走。
他以為靳重山會打包寄給他,不敢去取快遞,生怕看見那些像他一樣被拋棄的記憶。
但它們沒有被拋棄。
斯野笑道:“我還奇怪怎麼你不把東西給我寄回來,原來是稀罕我的相機。”
靳重山卻認真道:“不是稀罕相機,是舍不得。”
“嗯?”
“舍不得所有。寄給你,就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一股麻意在血管里游走,斯野被淚水沖刷得明亮的眼睛又有些紅了。
半晌,他才搖著頭笑道:“你真是……”
“拍杏花是突然想記錄,沒什麼明確的目的。”靳重山繼續剛才的話題,“但拍著拍著,忽然就有目的了。”
“是嗎。”斯野看著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已經猜到了靳重山的想法。
“你的事業,我以前一竅不通。我以為你和其他開服裝店的老板一樣。”
“是我見識太少。”
斯野趕緊搖頭,“哥,不是。”
靳重山卻很坦然,“因為不懂,所以才離你很遠。如果學會攝影和后期,是不是就可以離你近一些。”
斯野心痛了,抱住靳重山,“哥,我就在你身邊。”
靳重山摸著斯野的頭發,“后期好難。”
這一聲和靳重山一貫的淡然語氣不同,斯野聽出了一絲近乎依賴的傾訴。
不是只有他會向靳重山撒嬌。
靳重山也會向他尋求港灣。
“哥。”斯野與靳重山額頭相抵,“如果你一直在成都陪著我,那你的家鄉……”
靳重山說:“你不是也會陪我回去嗎?還要開‘曠野心電’。”
斯野一下子笑出來,下巴抵在靳重山肩上,“還要開一家‘小野咸奶茶’。”
“不好。”
斯野驚訝。靳重山居然又拒絕他了。
“喀什遍地是茶館,隨便一家炒米粉店也賣咸奶茶。”靳重山一本正經地打擊他,“你單獨開一家,會虧錢。”
斯野幾乎要笑出眼淚。
他想開“曠野心電”,靳重山同意。他想開咸奶茶店,靳重山卻不干。
靳重山沒有騙他,是真的好好評估過他在喀什開店、生活的可行性。
喝完奶茶,反正也睡不著了,斯野開始收拾行李。
剛才靳重山說回喀什,可其實他們手上都有需要干完的活。斯野要出一套圖,靳重山要給拍完的視頻圖片做后期。
真正出發的日子在一周后。
斯野退了機票酒店,和靳重山一起重新訂了票。
但斯野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關注了一個視頻主,跟著他看了今年的杏花。
”斯野只收了兩件衣服,又三心二意給靳重山看視頻,“本來他說要拍夏天的獨庫公路,但突然就消失了。我還給他打賞了好多錢呢。”
靳重山看著自己的視頻,沉默不語。
他原本打算告訴斯野,自己就是心跳。
但斯野這麼興致勃勃地給他介紹跳哥,他忽然開不了口。
“你看,我還留言了。”斯野找到自己的評論,“什麼時候帶我們看獨庫公路?”
靳重山說:“我帶你去看。”
“好!”
這一周諸事繁忙。
白小也對待旗艦店簡直像老媽子照顧心肝寶貝,圖片視頻一點瑕疵都不能有。
靳重山被他盯著一遍遍修圖剪輯,還補拍了一回。
徹底交付時,靳重山有點不想踏進旗艦店的大門了。
而白小也又變回原來的活潑可親,“靳哥,來嘗嘗我的咖啡呀!”
靳重山:“我去接斯野。”
斯野要處理的事更多,確定完圖,還要過問上一家攝影工作室違約的事。
本來斯宇的法務團隊出馬,解決起來很容易。
但麻煩在于,斯宇知道他又和靳重山在一起了,橫豎看他不順眼,不管見面還是打電話,動不動就陰陽怪氣刺他兩句。
他也只能受著。
大哥這已經很給面子了,大約看見靳重山出的片子確實不錯,給“曠野”救了一回急,實在找不到地方入手棒打鴛鴦。
違約的事徹底解決,會議室只剩下斯野和斯宇。
“哥,我要休個年假。”
“哦,去哪里?”
“新疆。”
“……”
眼看斯宇即將發作,斯野連忙道:“不止是休假,我還要過去考察一下,把開店的方案定下來。”
斯宇目光如炬,斯野沒避開。
此時的斯野像去年跟他坦白時一樣充滿底氣。
但斯宇又覺得,這份底氣里多了一絲對不確定的慎重,少了盲目。
好像不再有感染人的熱量,卻更加成熟、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