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他總是淡然地看待著周遭的一切。
長久地仰望雪山,人們會認為天地浩大,人生彈指一揮間,個人的悲歡離合不再重要。
但再如何渺小,那也是凡人的一生。
他開始為失去懊惱,為前路焦急。
他從雪山上,從白云間,從雄鷹的羽翼上跌落下來。
第一次感到,亙古不變的山是山,而他只是他。
人根本不該在感懷天地之大時,忘記渺小的個體也是完整的生命。
這一切都是斯野給與他的。
斯野將他這樣一個沒有色彩的人,澆上濃墨重彩。
他要重新得到斯野,盡管他并不知道重新得到之后,他們還會面臨什麼。
此刻他確定的是,從分手到現在,他沒有一刻真正放下了斯野。
看著閃爍的打賞提示,靳重山輕輕呼出一口氣。
不是說好好睡覺嗎?
怎麼又醒了。
次日,斯野剛到工作室,就被白小也拉去看修過的圖片和視頻。
金色的夕陽下,靳重山穿著他設計的帕米爾之春,站在太古里人來人往的街頭。
眉目并不舒展,眼中有極淡的茫然和憂愁。
遠離塵囂的野性和原始仿佛在靳重山身上活了過來。
但又因為這份茫然,將野性撞入都市的拉扯感展現得淋漓盡致。
斯野喉結不禁滾了滾。
這是和去年給他做模特時不一樣的靳重山。
去年靳重山流露的是神性,今年展現的卻是凡性。
很難說哪一種更好。但毫無疑問,靳重山此時的氣質極襯這套衣裝。
“野哥!靳哥也太牛批咯!你看勒姿勢,勒眼神,威廉那瓜批給靳哥舔孩(鞋)子都不配!”
斯野回過神,“嗯。”
“而且靳哥還懂攝影!勒幾張是他讓攝影師拍的,我咋覺得他比攝影師還專業喲!”
懂攝影?
斯野不記得靳重山會攝影。
不過靳重山確實玩過他的相機,還喜歡給他拍照,在他自拍時突然闖進畫面。
想到他們第一張合照,他、小羊、靳重山。
斯野眼里就多了一絲近似溫柔的神色。
“不過靳哥不要錢,我昨天說請他吃蛙噻,結果蛙一上來,他一看那滿滿一層辣子,就遭黑跑咯!”
斯野:“嚇跑?”
“是噻,我一個人吃了三斤,打包四斤!”
白小也邊說邊比劃,“野哥,靳哥他又不要錢,又不吃飯,我心頭過意不切,你好久還是約他吃一頓嘛。”
斯野點頭,“嗯,好。”
白小也馬上賣乖,“還有哇野哥,你是不是該去店里看看了耶?昨天你剛來豆走咯,不算哈!”
斯野心里裝著事,被吵得頭痛,應下來,“我今天下午過去。”
靳重山中午給斯野發微信:
[我未來一段時間都在成都,你哪天有空,我們見個面。]
分手后,他們并沒有彼此拉黑。
斯野舍不得,靳重山不是動不動就拉黑的性子。
但這卻是半年多以來的第一條信息。
斯野食欲不佳,中午只喝了幾口星姐特意帶來的湯。
星姐本來想問他靳重山的事,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沒能開口。
斯野不知道怎麼回答。
昨天在全然混亂的情況下,他想,靳重山不會是為他而來。
但此刻他明白,靳重山就是為了他而來。
若是剛分手時,他一定開心得奔向靳重山,現在顧慮卻超過了欣喜。
去年他不懂,覺得靳重山太絕情。
但時間將許多細節打磨得清晰。
靳重山從來就是心有天地的人。
也許在靳樞名告訴他,你要守護這片高原時,他就習慣了凡事為別人思考。
靳重山考慮過自己嗎?
沒有。
雄鷹在翱翔時看不見自己,只看得見護佑的生靈。
所以靳重山給他選擇了一條最適合的路。
他穩穩當當走在這條路上,越來越成功。
靳重山再次出現,無非是想看看他過得怎樣。
也許靳重山也在苦惱,分手有沒有影響他的人生。
可看到了又怎樣?
這樣的重逢他根本不需要。
新的消息又來了。
[我們談談。]
斯野迅速將手機翻面,雙手插入發間。
但不久,他又拿回手機。
[好,我下午去店里。就在春熙路找個地方吧。]
白小也沒吃午飯就跑去旗艦店,今天還有一場活動,他打算將斯野剪進去。
沒想到下午斯野還沒來,靳重山先到了。
“靳哥!你怎麼又來了?”
靳重山打扮和昨天差不多,但肩頭掛了個相機,“來看看。”
“你也玩攝影?我就說嘛,你昨天讓攝影師拍的那幾張照片怎麼那麼有感覺。”
“隨便拍拍。”靳重山時不時看向店里。
白小也笑,“別看啦!野哥還沒到,來里面坐坐?我還是個咖啡師。”
白小也做咖啡時,靳重山去布景的地方參觀。
模特和其他工作人員都到了,鬧哄哄的。
斯野到的時候,沒看見靳重山。見白小也剛做好咖啡,端起喝了口。
“野哥!”白小也喊:“那不是給你的!”
斯野笑,“你的?再做一杯。”
靳重山進來了,白小也結巴道:“靳哥,你咖啡讓野哥喝了。”
斯野一僵。
“沒事。
”靳重山語氣平靜,看向斯野。
斯野別開視線,“我可能要忙一會兒。”
“嗯。我等你。”
斯野一來,白小也就沒時間給靳重山做咖啡了,忙帶著老板看流程,盯拍攝,還偷拍了斯野幾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