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重山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前方到站春熙路,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靳重山把手機揣進褲兜,拿起背包掛在右肩上,下車,手下意識抬起來,擋住陽光。
冬天的成都總是陰雨連綿,出個太陽都值得放一天假。
夏天卻格外曬人,氣溫不比沙漠邊的喀什低多少。
靳重山循著記憶往太古里的方向走。
但商場林立,人流如織,沒走兩個岔路,他就不得不借助導航。
太古里外動不動就有身著“奇裝異服”的模特拍照走秀。
靳重山每次經過時都認真看了看,辨別是不是“曠野”的服裝。
他這一身很普通,但氣質和外表加成,在一眾妖艷中,反倒顯得出眾。
所以當他看別人時,那些模特、攝影師也看著他。
“那是哪個工作室的喃?好——帥——哦!”
“曉不得噻,得不得是‘曠野’的喲?他們家天天有活動……”
靳重山聽得懂簡單的成都話。
模特們抑揚頓挫的調調穿到他耳邊,最清晰的便是“曠野”兩個字。
他也知道“曠野”開業后時常有活動。
今天一下飛機,酒店都沒去,就先趕過來,也是想現場看看“曠野”的活動。
還記得斯野以前每次提到太古里,眸子都明亮放光。斯野是真的很想在這里開店。
如今總算如愿以償了。
繞過又一個迷宮般的街口,前面的壩臺聚集著不少人。
燈光、攝影紛紛就位,一看便是有展示活動。
靳重山抬頭,看向壩臺后的玻璃房子。
正門上方用藝術體寫著“曠野”二字。
它狂野、不羈,乍看很難看出寫的是“曠野”。
只覺得那是兩個燃燒著、沖向天穹的字。
一個穿著超短褲的男生在人群里穿來穿去,漂亮的臉蛋化著濃妝,披著一件長至腳踝的防曬紗衣。
這樣的扮相在別的地方難免因人非議,但在成都,男生和其他穿著喜歡的衣服上街的年輕人沒有任何分別。
靳重山“認得”這個男生。
他是“曠野”今年招來的新鮮血液,專門負責旗艦店的運營。
“曠野”的官號就是他在管。
每天靳重山點開視頻,就看得見他活力十足的身影。
斯野唯一出鏡的那條視頻,也是他拍的。
男生身上有一種永不疲倦的干勁,但此時,他臉上精致的妝容竟遮不住愁色。
出什麼事了嗎?
靳重山想著,往人群的方向又走了幾步。
“威廉是哪個工作室的?來不了不曉得早點通知?”
“老娘沒給他錢還是啷個?媽賣批臨時咋個找人?”
“啊啊啊啊老娘要封殺勒個瓜批!”
靳重山:“……”
男生在視頻里走的是可愛漂亮小公主的路線,鏡頭下居然是如此彪悍的作風。
兩組正在拍攝,還有幾位模特待機準備,工作人員個個忙碌,男生將紗衣扯下來扔地上,走來走去打電話。
幾通電話打下來,大約還是沒有找到頂替的模特,男生又開始進行瓜之攻擊。
一個女員工急急忙忙上前,捧著平板,“白總,我這兒還有幾位……”
男生只掃了一眼就搖頭,“不得行,全都不得行!野哥的風格他們hold不住!我挑了啷個多人,豆威廉那個瓜批氣質符合!”
女員工為難道:“那……問問星姐還有沒有熟悉的模特?或者找斯總?”
“野哥忙死咯,不要切打攪他。
”
“那總不能不拍了吧?”
“實在找不到,今天豆算了,野哥的我不想將就……”
男生話還沒說完,一抬頭,就與靳重山目光相接。
幾秒鐘后,男生大叫一聲,踩著高跟鞋飛奔而來,“哥,大哥,你來逛街哈?”
靳重山沒忍住皺了下眉。
男生身上的香水味太濃了,他差點打噴嚏。
“你是模特嗎?哎呀不是模特也沒關系。我是‘曠野’的經理,我叫白小也。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套衣服,模特臨時放我鴿子。我們那套衣服吧,特別挑人,剛才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比所有模特都適合……”
白小也一連串機關槍突得靳重山太陽穴痛。
但他第一反應是,這個人也叫小ye。
“這套衣服是我們老大親自設計的,他超厲害,在國外都拿過獎!哥,你現在有空吧?幫個忙好嗎?”
靳重山點頭,“嗯。”
白小也一掃方才的潑男罵街相,又變成視頻上那個嬌聲嬌語的小公主,客客氣氣將靳重山領到店中,“哥,你看看,這都是我們的新品。這套就是想麻煩你穿的。”
大膽的剪裁,粗獷卻不失精細的紋路,像一首流淌在天邊的歌。
果然是斯野的作品。
靳重山換好衣服,白小也立即叫來造型師。
造型師驚訝地啊了聲。
靳重山朝他點點頭。
旗艦店幾乎都是生面孔,但造型師還是去年那位。
“靳哥?你回來了!”
靳重山淡淡地應了聲。
白小也湊過來,“你們認識?”
“靳哥是斯總的朋友啊!你不知道?”
“啊?!”
旗艦店開業后,斯野只去了一回。
曾經做夢也想在太古里開店。
一群還沒干出名堂的設計師們把酒言歡,說等店終于開上了,就天天守在店里,看客人最愛誰的衣服。
但真到了這一天,才發現現實和理想是有差距的。
他根本沒有時間守在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