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洗澡和換衣有印象。
衣服是他自己穿的,但是洗澡時,他緊緊貼著靳重山,雙手環著靳重山的脖子。
在向發生過關系的男朋友撒嬌這件事上,人類似乎總是無師自通。
斯野看向另一半床。
夏天的浴巾被草草扔在床沿,和他蓋的這一張同款不同色。
靳重山昨晚也睡在這里。
以前他們一起睡過石炕,睡過酒店的大床,這次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同床共枕。
那麼那位與他分享了彼此身體的靳先生,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斯野下床,試著走了幾步。
雖然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不適感,但并非無法忍受,也不至于讓不知情的人看出來。
打開門,空氣中飄著某種熟悉的香味。
他一時卻沒想起是什麼香味。
老城的房子幾乎都被改造成了民宿或者商鋪,充滿民族風情,隔音效果卻不佳。
斯野聽見外面的叫賣聲,想起靳重山的鋪子外是本地人每天都會光顧的菜市場。
鋪子在一樓,院子和廚房衛生間也在一樓,斯野往樓下走,剛下兩步梯子,就看見靳重山。
視線相觸的一刻,斯野下意識別開眼。
夜里有多放浪,白天就有多害臊。
他也想不到自己能容納靳重山到那種程度。
想不到自己會在車里擺出那樣近乎原始的姿勢。
想不到自己能發出那種不該屬于自己的叫聲。
當黑夜在他們的披星戴月中被日光取代,他突然無法像往常一樣與靳重山說早上好。
“早上好。”靳重山已經上到他面前,站在矮一階的地方。
他左右轉著眼珠,可靳重山的氣息籠罩著他,他最終不得不將視線轉回來。
那一步臺階給了他們平視彼此的機會。
斯野受不住這麼近的、品嘗過對方身體后的對視,又要轉眼,卻捕捉到靳重山眼中意味深長的探尋。
換做以前,他一定不明白靳重山在觀察什麼。
但現在,他像一夜之間開竅,只銷這一瞥,就看懂了靳重山的心思。
這!個!人!
在!觀!察!他!痛!不!痛!
斯野臉頰噌地竄紅,這變化自然落在靳重山眼里。
那片灰藍色的湖水漾過一絲光,是明晃晃的不錯心情。
好在靳重山沒有問出來,只道:“來吃早餐。”
斯野跟著下樓,洗漱之后,才反應過來剛才嗅到的香氣來自什麼。
靳重山居然蒸了小孩臉盆那麼大一碗蝦肉蛋羹!
喀什遠離海洋,但新城的市場里買得到活蝦。
蛋羹淺黃,嫩滑得像布丁,上面鋪著蜷縮的蝦仁,個大飽滿,散發著芝麻油的濃香。
靳重山拿著兩只勺子,其中一只遞給斯野。
斯野舍不得吃,很俗氣地拿著手機找了半天角度。
見靳重山要開口,斯野連忙道:“馬上馬上!”
手機卻震了一下,浮窗跳出靳重山的頭像。
斯野不明白此時靳重山給他發什麼,點開一看,居然是剛出爐的蛋羹!
靳重山說:“可以吃了嗎?”
那張照怎麼看怎麼好看,不止是因為剛蒸好,而且角度和濾鏡一看就是經過網上教程調教的。
“哥,你跟誰學的?”
靳重山直接將手機遞過來。
嚯!
桌面上現下流行的APP不少,其中一些斯野嫌俗,下載沒多久就刪了。
他,成都潮哥,還沒帕米爾牧民酷哥會拍早餐圖!
靳重山已經舀起一勺,斯野才發現這一碗不僅是自己的早餐。
難怪會做這麼多。
蒸蛋據說是最簡單的菜。
斯野做過,勉強能吃,但掌握不好火候,總是軟一般韌一般,有許多氣泡,口感差勁。
靳重山做的卻找不到氣泡,每一口都是享受。
吃得差不多了,兩只勺子撞在一起,又同時回縮。
斯野突然想起,在他惡補過的塔吉克婚俗里,新婚之后,新郎和新娘會在一個碗里吃飯,有的持續幾天,有的持續一個月。
靳重山上次開玩笑,還說要和他一起吃螺螄粉。
“哥。怎麼想起做蒸蛋?”
“你想吃什麼?”
斯野被問住了。
他早上胃口一般,其實不太想吃東西。喀什這邊早餐大部分是烤包子、馕、奶茶。
都有點油膩。
這麼一想,好像只有蒸蛋最適合此時的他。
“我小時候,古蘭茹孜和靳樞名每次來接我,都會蒸一碗蛋羹。塔縣其他家庭不會這麼蒸。”
靳重山看看斯野,“他們說,是從大學的食堂學來的,成都人喜歡這樣吃。”
難怪!
靳重山問:“正宗嗎?”
斯野捧起大碗,將最后剩下的一點喝干凈,“正宗!”
古城就那麼幾條街,靳重山回來的事,民宿老板很快就知道了。
但這回靳重山很堅定,說什麼都不去民宿住。
老板勸不過,在雜貨鋪里轉來轉去,挑了兩籃子東西。
結賬時才發現收銀小伙不知上哪兒去了,站在臺子后面的是個眼熟的漢族。
“啊!小靳的客忍!從塔縣會來了?”
斯野笑著將貨品一件件拿出來,雖然看不懂上面寫的什麼,但掃碼結賬還是會。
“是的,那天您給我的地圖很有用。”
“等等等等!”老板制止斯野,“客忍不該干或!吾力提江呢?”
吾力提江就是跟靳重山打工的維族小伙,現在是旅游旺季,帶客人更賺錢,靳重山讓他去給游客當導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