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哈密瓜切成牙放在引擎蓋上,下面墊一張毛巾。
斯野從小愛吃哈密瓜。但在成都,再貴再號稱空運保鮮的哈密瓜,也是在路上折騰了好一會兒的。
這是他頭一次吃到現摘的瓜,香甜新鮮簡直沒得說。
別說和靳重山分半個,就是讓他一個人吃一整個,他也能如河馬啃瓜,不帶抬頭的。
可靳重山說哈密瓜一次不能吃太多,容易傷腸胃。
斯野顧及自己的形象,勉強贊同。
但靳重山居然說起螺螄粉。
哈密瓜都不能忍。
靳重山吃完兩牙就不吃了,從后備箱拿出一桶備用水沖手,“我們這兒有個習俗,關于婚姻的。”
斯野河馬啃瓜的動作一頓。
靳重山眼里盈著淡淡的笑意,語氣很輕松,“新婚燕爾,姑娘和小伙會在一個碗里用餐,加深情誼。”
斯野將一塊沒怎麼嚼的瓜囫圇咽下去,被哽得漲紅臉。
靳重山看看他,善解人意地拍他的背,“瓜還有,不急,沒跟你搶。”
斯野覺得,靳重山每一句話都在逗他,并且越發樂此不疲。
剛接觸靳重山時,他就覺得這人雖然從內到外都一副酷哥派頭,但時不時會流露出原始而野性的輕佻。
現在熟了,這種輕佻變成一張網,而他成了網里的獵物。
靳重山好像覺得逗他很有趣。
沒救的是,他作為被逗的那個,居然很沒出息地樂在其中。
“哥,能打個商量嗎?”嗓子浸了哈密瓜的甜,連語氣似乎都軟了些。
靳重山卻無情道:“不可以。”
“……我還沒說商量啥。”
“不就是不吃螺螄粉嗎?”
斯野感覺自己已經聞到臭氣了,“那這樣,螺螄粉我吃,今后你陪我去吃廁所串串!”
靳重山挑眉,沒聽懂,“廁所……串串?”
“就是我們成都的一種串串,串串你知道麼?”
“嗯,有簽子的冒菜。”
斯野點點頭,“廁所串串就是開在廁所旁邊的串串店!”
靳重山難得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
斯野還在那兒傾情講述,“是我家鄉不可或缺的美食。哥,你在淘寶上買不到那麼香的底料,就像我在成都也吃不到這麼新鮮的哈密瓜!”
靳重山眼里的那片灰似乎濃了些,“你想帶我去成都?”
斯野輕怔。
他覺得靳重山身上輕佻的氛圍消失了,重新變得安靜冷沉。
是不想和他去成都嗎?
其實他剛才只是順嘴一提,并不是要靳重山跟自己回成都生活的意思。
他們這才到哪兒啊,將來的事還遠得很。
但靳重山的反應多少讓他茫然。
只是去成都旅行也不可以?
“將來有空的話去玩玩也行啊。”
斯野故作輕松道:“四川也有高原和雪山的,海拔也不低。不知道為什麼,我上帕米爾沒高反,但是一去川西高原就胸悶頭漲……”
“水土不服。”
“咦?”
他,成都潮哥,太古里男模,在四川,水土不服?
來到新疆,在帕米爾高原,水土服了?
靳重山用毛巾包起哈密瓜皮,擦了擦引擎蓋,準備上路。
后面的路比較平坦,斯野說想開,靳重山便和他換了位置。
之后誰也沒再提去成都的事。
日落之前,他們回到塔縣,車停在上回住的酒店。
怎麼住成了問題。
前幾天離開塔縣時,兩人只是師傅和旅客的關系。
師傅收了錢,有義務給旅客訂房間。
現在師傅旅客關系解除,戀人關系達成。
斯野想,自己是不是該和靳重山住一個房間?
但現在和在鄉里村里又不一樣。
瓦恰鄉塔爾鄉只有石炕,他和靳重山挨一起睡沒什麼大不了。
可他們這兒在靳重山家人眼皮底下,不好辦。
夏季來帕米爾高原的游客不少,前臺姑娘普通話不錯,斯野聽見他跟靳重山說,從昨天開始房間就訂滿了。
斯野:“……”
哦豁?
靳重山招手,意思是讓斯野過去刷臉安檢。
靳重山自己也要安檢。
喀什地區安檢特別嚴,即便是自家的酒店,該走的程序也得走。
手續辦完,斯野跟著靳重山進電梯,明知故問:“哥,那我今天住你屋?”
“嗯。”
“多謝啊,不然就沒房間住了。”
“不謝,轉一半房費給我就可以。”
客房正好到了,靳重山停下,斯野險些撞他背上。
“還要轉房費啊?”
靳重山逗他的。
古麗巴依和庫爾班知道靳重山要回來,上午就開始張羅菜。
斯野洗完澡,一頭金發吹得蓬松,靳重山已經不在房間了。
他的橘紅色行李箱攤開放在床邊的地毯上,桌上有一瓶礦泉水,一杯新鮮石榴汁。
杯子下壓著紙條:我在商業街,你休息完了來。
商業街,就是上次吃牦牛火鍋那條街,和酒店也就隔著一條馬路,是這小小的縣城最繁華的地方。
斯野將紙條收起來,喝掉石榴汁,洗干凈杯子放回去,然后走到窗邊出神。
這間房背對商業街,很安靜,窗外是沉默的雪山。
他的思緒也變得沉默。
雖然知道這兩天的經歷不是夢,但獨自靜下來,還是有種飄在空中的不真實感。
他和靳重山在一起得似乎太容易了,從被靳重山接回喀什的那天算起,他們認識才七天。
一見鐘情固然是人力不能控,但七天就在一起,似乎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