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鏡頭讓她們提前適應,我沒必要再待了。”
“……這樣啊。”斯野輕輕握了下手指,有種和靳重山一同完成了一件事的充實感。
脫口而出:“那我們這算是合作愉快吧?”
靳重山不經意地笑了聲。
這一聲太低太輕,像是默認,卻沒有認同的重量。
是斯野體會過的,原始而野性的輕佻。
它在耳邊縈繞不去,燒紅了薄薄的耳郭。
回到民宿后,斯野匆匆去洗澡。
這是靳重山交待的。
塔縣海拔不算太高,但到底是高原,在平原生活慣了的人剛上去最好別洗澡,容易高反。
所以得提前一天把澡洗了。
斯野擦著頭發下樓,看見靳重山在和大叔、幾個游客模樣的人說話。
聽了會兒,原來他們住在這家民宿,大叔得知靳重山明天回塔縣,正給他招攬生意。
靳重山確認他們都有邊防證,很快談好價格。
斯野抿了下唇。
經過這一天,他已經不想和人拼車了。
但一個客人就是一份錢,他不能阻止靳重山拉別人。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
他可以直接將靳重山的車包下來,有幾個座,就給幾份錢。
但這目的性太強,如果他說了,靳重山會怎麼想?
算了。
小楊上回帶兩個妹子去維族迪吧,妹子們玩得開心,在青旅群里發了不少迪吧的圖,居然在游客中引起維族迪吧熱。
一個確定要坐靳重山車的客人問,可不可以今晚去迪吧看看。
斯野豎起耳朵。
靳重山說可以。
斯野前天犯困沒去,這回卻在12點前把金發吹好。
戴耳釘時選了枚灰藍色的戴上。
衣服是寬松黑色背心,上面有大面積亮色裝飾,搭配牛仔褲和小皮靴。
雖然趕不上他帶模特去太古里街拍的裝扮,也足夠惹眼。
靳重山打量他,他被看得不自在,“我這打扮不合適?”
靳重山搖頭,“挺好。”
時間還早,迪吧暫沒熱鬧起來。
靳重山把客人帶進來之后,就沒管他們了,找了個角落喝飲料。
成都的九眼橋酒吧一條街很有名,斯野剛滿二十那會兒是酒吧的常客,這時也不怯場。
不過比起舞池里的俊男美女和節奏感極強的音樂,他更感興趣的是光影中的靳重山。
靳重山還是一身黑,但和白天那件黑T并不相同。
斯野懷疑他所有T恤都是黑色。
他端著杯子,沉默地注視舞動的人群,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
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將他隔絕在另一個時空。
斯野再一次想到邊疆人民信仰的自然之神。
神俯視自己的信眾時,是否也是這樣空茫而無情?
一個身材曼妙的維族女郎走到靳重山身邊,和他碰杯,笑著說話。
斯野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當然,就算聽得見,也聽不懂。
但他看得懂女郎的眼神。
那是仰望心愛之人的眼神,含著光、眷戀、深情。
靳重山卻自始至終淡然。
就像根本沒有看出女郎的情義。
不知哪來的信心,斯野覺得靳重山并非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但不接受,也沒有任何不自在。
那些濃烈的愛,被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過濾成了一縷輕易消散的風。
不留一絲痕跡。
斯野竟是有些悵然。
第二天上午,出發的時間,斯野意外地在車邊看到了那個女郎。
她熱情地和客人們打招呼,說搭靳重山的車去塔縣。
斯野回頭看靳重山。
靳重山什麼也沒說,只示意他坐副駕。
女郎很活潑,不久斯野就知道她叫艾依,恰好在迪吧碰到靳重山,就說好搭車。
靳重山開車不像別的師傅那樣愛講風土民情,艾依正好當起導游,和后面幾位客人聊了幾小時也不累。
這次經過檢查站時很順利,繼續開,隨著海拔爬升,天空露出它本來的面貌。
天是純粹的藍,大片云朵潔白無瑕,低得像牽在手中的氣球。
視野盡頭是連綿的雪山,陽光將它們照得銀光閃閃,不經意看去,如同飄在空中的圣潔絲綢。
斯野將車窗打開一條縫,高原上清冽的空氣灌進來,浸入肺腑,豁然開朗。
這就是帕米爾高原。
這就是喀喇昆侖公路。
下午,第一個打卡地點到了。
白沙山,白沙湖。
靳重山將車停在離白沙湖一公里遠的路上,讓客人們走過去,沿途拍照。
艾依本來想留在車上,和靳重山一同去湖的另一邊等游客。
但她太受歡迎,女游客們拉著她下去拍照。
車里只剩下靳重山和斯野。
靳重山側過臉,“你不下去?”
斯野已經掛好單反了,卻突然有種沖動。
“艾依喜歡你吧?”
他不該這樣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問。
他不是這麼八卦的人。
片刻,靳重山道:“嗯。”
“那你們……”
“不可能。”
車里靜默了會兒,斯野又問:“你喜歡她嗎?”
靳重山搖頭。
斯野說:“因為不喜歡,所以不可能?”
靳重山說:“不全是。”
“嗯?”
“她是維族。”
斯野更加不解。
靳重山平靜道:“塔吉克族不與其他民族通婚。”
斯野下意識抓緊單反,看著靳重山濃密的睫毛。
可……
可不對啊。
如果不可通婚,你為什麼是……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