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野被這氣氛感染,立即打開單反,拍著拍著,聽見熟悉的笛聲。
是鷹笛。
即便在各種交匯的樂聲中,鷹笛的辨識度也極高。
斯野循著笛聲走上一條石階,又轉了個彎,瞳孔輕輕收縮。
掛著地毯,放滿銅壺、果盤等拍攝道具的頂樓,靳哥正吹著一支鷹笛。
兩位穿著民族服裝的女孩——此時斯野尚且分辨不出是哪個民族的服裝——正在笛聲中起舞,另一位男孩為她們伴舞。
他們都很年輕,臉上的笑容有一絲羞澀,眼中卻有希冀的光。
在這民族風格濃厚的頂樓,靳哥是唯一穿著黑T與迷彩褲的,明明格格不入,卻像與周遭渾然一體。
他就是那笛聲。
孤獨,高遠,護佑著聽見笛聲的人。
斯野定定看著靳哥,當靳哥的視線轉過來時,他已經無從躲藏。
笛聲停下,起舞的三人也隨著靳哥的目光看過來。
兩位女孩像是被打攪了,齊齊躲在男孩身后。
斯野尷尬道:“抱歉,我聽見鷹笛,很……好聽,就過來看看。打攪你們了。”
靳哥搖頭,“沒事。”
斯野知道應該立即離開,但內心又不大想走。
他們是靳哥的朋友嗎?
靳哥說今明兩天有事,就是參加攝影大賽?
兩位女孩雖然膽小,但眼神很友善,她們小聲與靳哥說話,斯野聽不懂,覺得和這幾天聽過的維語不大相同。
靳哥走過來,在單反上掃一眼,“來拍照?”
斯野馬上點頭,“隨便逛逛,看到這里有攝影活動,就拍了不少。”
“能給她們拍幾張嗎?”
“嗯?可以嗎?”
“嗯。”
斯野當然愿意,問有沒有什麼要求,靳哥說沒有。
斯野開始找角度時,他卻又走近說:“她們很靦腆,你能引導她們一下嗎?”
斯野:“沒問題!”
他并非專業的攝影師,這趟嫌長槍短炮扛著累,只帶了一臺入門機出來。
但客串一下攝影師也不是不行。
如靳哥所說,她們果然很害羞。
斯野嘗試與她們搭話,但語言不通,她們只是羞澀地對他笑。
但不久,斯野就找到了路子。
她們的美是質樸而天然的,根本不需要過多的修飾。
穿上精美的民族服裝,她們無疑是雪山流云下的明珠。
他唯一該做的,就是讓她們適應鏡頭。
靳哥再次吹起鷹笛。
斯野忘我地投入。
不知是他的外形對女孩來說很有親和力,還是拍攝手法讓人舒適,女孩們的拘謹消失了,大膽地展現著笑容和純粹的美。
拍攝結束,女孩們對斯野說了幾句話。
他看向靳哥。
靳哥說:“她們說謝謝你,可以勇敢地去參賽了。”
樓下的歡呼比剛才更加熱烈。
靳哥和女孩們又交流幾句,聽語氣像是叮囑。
她們便和男孩一起下樓了。
頂樓只剩下斯野和靳哥,斯野突然不知道干嘛,只好沒話找話,“她們是你的……”
“村里的小妹。”
斯野想了想,“從塔縣來?”
“嗯。”
斯野明白他們說的話為什麼和維語不同了。
住在塔縣的多是塔吉克族,說的也是塔吉克語。
他昨天先入為主以為靳哥有維族血統,現在看來,其實是塔吉克血統?
“很多人從其他地方趕來參加活動嗎?”
“塔縣、莎車、阿克陶……都有。”
靳哥彎腰收拾地上的道具,“維族,哈薩克族,塔吉克族,柯爾克孜族,很多民族,漢族也會參加。”
斯野說:“你留在喀什,是因為這個活動?”
“嗯。她們第一次離開塔縣,想參加,又膽小不安。”
斯野記得女孩的眼神,膽怯與向往同在那雙藍色的眼睛里。
就像高聳的雪山,與雪山腳下靜默的冰湖。
她們渴望來到更廣闊的天地,又矛盾地退縮。
所以靳哥才會留下來幫她們,而剛才他也幫到了這些女孩。
她們在他的鏡頭下,變得自信了。
斯野胸中暢快,忍不住用力呼吸一口,卻被浮塵嗆得直咳嗽。
靳哥沉默而視,等他緩過來了,才拿起放在地毯上的水壺,“自己倒。”
那是一個保溫水壺,斯野暗自吐槽七月還喝熱水。
結果打開倒出來,居然是冰的。
茶水在杯蓋里呈淡金色,有一些他叫不出名的小茶葉。
一喝,冰涼入喉,味道乍一嘗十分奇怪,但又忍不住繼續喝。
“這是什麼茶?”
“藥茶。”
“……什麼藥?”
“不知道。”
斯野來喀什之后吃過不少味道奇怪,香味濃郁的東西,現在又添一樣。
靳哥問:“還喝嗎?”
斯野將保溫壺還回去,“謝謝靳哥。”
“嗯。”靳哥給自己倒一蓋子,仰頭而盡。
斯野耳根有些發燙。
也不知道靳哥碰到的,是不是他碰到的位置。
“對了。”斯野拿出手機,“我們加個微信吧,方便聯系。”
靳哥直接點出名片碼給他掃。
頭像是一座巍峨的雪山,名字三個字:靳重山。
作者有話說:
重念chong
第4章
攻略上說香妃墓沒啥看頭,斯野本著“來都來了”的四字箴言,還是頂著熱浪去了。
確實沒啥看頭。
香妃墓算是喀什最商業化的一處景點,有導游,還有歌舞表演。
斯野看了一圈,熱鬧歸熱鬧,但缺點東西,沒有那倆塔吉克少女跳得自然。
中午加上靳重山的微信后,他就繼續背著相機游逛了。
靳重山也沒跟他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