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逃避。我教不好一個孩子,她的母親也并不想讓我插手在她們之間。這不正好?”周肆對上程一的眼神的時候,那個本來的他才仿佛又被拉了回來。
“遠在天邊的母親,不想要近在咫尺的父親賦予孩子愛意?”
程一獨自喃了一句,確是和周肆胸口憋的那股子氣差不了多少。
他目光仍然落在周肆的眉眼上,他順從著給了周肆一開始來就想要聽到的答案。
“那你就放手。”
話音剛落他看到周肆如釋重負地展了眉頭,仿佛把心底里的愧疚都舒展開去,但這眉眼本該擁有的是一種認同感帶給他的欣然,可周肆的眉頭上卻沒輕松多少。
“你真這麼想?”周肆的語氣里開始動搖了。
程一這次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自下了樓,還不忘笑答:“咨詢時間結束,后面的提問得是另外的價錢了。你有時間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
問問你自己,是不是這麼想。
但周肆不敢想,所以他才急切地來程一這里尋求答案。
其實程一給他答案自始至終都和他心底里藏著的答案是一樣的,是否定的。
只是他不敢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多東西,經不起思考,一旦有了思考時間,那答案就不會是慶幸,而是愧疚,是對小孩子的善意表示而回應不了的愧疚。
這愧疚,可能早就已經在他心頭落地生根了。
“我也沒把自己當個人物。只是……”
只是融融那小丫頭的眼睛太過通透,每次看向周肆的時候,都仿佛要看進周肆心里。
他,拒絕不了。
第14章 談興致
雨歇云霽,莫名來的一陣薰風把for one旁臨岸的柳條撩動,不知道該算是今年的第幾個太陽天。
這樣的天氣如果不是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應該能看到咖啡館人滿為患。不像for one 只有行色匆匆的打工人,匆匆地來買一杯美式,又匆匆地轉身離開。
程一端了一杯自己新做的“dirty”倚坐在臨岸的一方小桌前。
流水潺潺,曉風依依,柳枝清揚,而周遭,適逢熙攘,只有他這一隅安靜如常。
程一瞥了眼手機里剛買好的機票,才將目光收回,落在這近乎浮生半日的悠閑景致上。這,像極了他在國外喝咖啡的那幾個白天。那是每個項目才做完的空檔期,他都會去公司樓下一間叫白日薔薇的咖啡店坐坐,點一杯花魁。
好像對他來說,那時那種平淡又漂浮無依的白晝沒有那麼漫長了,就看人來人往就能把落日給看過去。
直到有一天有個黃種人端著一杯“dirty”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帶著笑眼的小男孩,應該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很陽光,眼睛里都盛滿了午后陽光的活力與青春。
“在笑什麼呢?”一個男聲突兀地響在程一耳畔。
程一回頭,看到了消失三天的周肆。周肆那天從咖啡館走后就沒再聯系過程一了,程一也沒去問他,兩人置頂的聊天都還保持在三天前。
程一是不急的。從他猜到周肆和融融的母親只是捆綁之后,他反而不急了,好像他要東西早晚也會變得名正言順一樣,好像他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來掩蓋周肆和他“偷腥”的事實。
“沒什麼,你怎麼來了?”程一仰頭看著周肆,他指了指相對的位置,“坐會兒。喝點什麼嗎?”
說著程一要站起來幫他點單,沒想到被周肆拿過面前的玻璃杯:“不用拿了,我喝你的。”
周肆就著程一的眼神,抿了一口那咖啡,苦得他快緊擰眉心了,也把他苦清醒了,話題又回到了剛才:“所以你在笑什麼呢?”
程一對上周肆認真的眼神,大概是他今天不交代出來,周肆就不走的架勢把他攝住了。他笑著開口:“沒什麼,想起了我在國外喝咖啡的一點舊事。”
周肆放在桌上,做好了傾聽的姿態。
程一低頭笑了一下:“是個小男孩,華裔。父母應該是在唐人街做餐廳生意的。”
提及別的男人,周肆的眉頭不可控地皺了皺,程一被他的舉動逗笑了:“還要聽嗎?”
周肆勉強地舒開眉頭:“你繼續。”
程一:“他在我經常去喝咖啡的店里打工。是個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的孩子。他和我說他打零工是為了給弟弟擦屁‘股。因為他們家有個頑皮的弟弟,弟弟是在父親的餐飲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出生的,母親在生下弟弟不久也加入了父親的事業。這使得弟弟沒有人教養,和他小時候經歷不太一樣。”
“所以他弟弟經常闖禍?”后來的事,周肆大概可以預見了,因為他好像也經歷過。
程一點點頭:“小孩子學好可能要花一整個童年,學壞,可能就要十秒——他說可能就是借個火機,點根香煙,拜個大哥,就讓他弟弟自以為是這個唐人街可以橫著走的崽子了。他弟弟每天都在闖禍,一開始還是誰家的玻璃被他砸碎了,后來是拆柵欄,再后來是打人,醫藥費什麼的都是哥哥零工錢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