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是那個!”其中有個短發戴眼鏡的,激動得聲音變調,“綠風的……”
高原列車上遇見翟藍已經是十足的小概率事件,又在小酒館一次性偶遇三個明顯知道他的人,游真一時都不知該說天生非酋的自己是不是時來運轉。翟藍總否認“樂迷”身份,可眼前至少戴眼鏡的女孩肯定喜歡他的音樂。
游真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你聽過我們的歌?”
“是啊,你賬號叫Real的數字世界,對吧!我聽你們的歌大概一年多了吧,不過離得太遠,還沒來得及看現場……剛才那個鼓手說‘謝謝real的加州旅館’我就一下子想起來了。”女孩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發,“給你發過私信,我喜歡你們的《覆雨》。”
簡單聊兩句,對方再次表達了對他們音樂風格的喜愛就開心地告別。游真本想請了她們的飲料,女孩連聲拒絕,跑得比兔子還快。
“真沒想到確實有人在單曲循環,回頭得告訴宋老師他們……”游真意猶未盡,正要和翟藍分享此時心情,看見對方表情,話語停止了,“你那什麼表情?”
“吃飽了的表情。”翟藍說,用盤子擋住臉。
有點酸澀,他偷偷珍藏的宿命般的相遇仿佛因為這場對話喪失了“唯一”標簽,沒有特殊性沒有想象中的獨一無二,頓時泯然眾人。
“不高興?”游真問,“怎麼突然鬧脾氣了?”
翟藍深吸一口氣,酸楚還在不停膨脹但他選擇暫時收斂。他告訴自己翟藍不需要游真哄,所有的不清不楚都是留在日光之城的幻覺,哪怕某天他可以在游真面前肆無忌憚地撒嬌,告訴他“我不是‘唯一’就沒有意義”——
那也和現在沒關系啊。
“我在想……”翟藍含含糊糊地問,“經常有人給你的主頁發私信嗎?”
某個小句號不安分地跳躍,張牙舞爪試探的模樣和翟藍此時出乎意料重疊了。游真笑了下,很溫暖又很眷念的表情。他摸摸鼻子,借著喝酒的動作掩蓋掉。
“有那麼難回答嗎?”翟藍開玩笑,“萬人迷?”
“怎麼可能,我那樂隊糊得……”游真輕快地說,“其實是不怎麼看私信,幾天一次吧,也基本不回復他們,除非特別投緣。”
聽了這話,翟藍一言不發,低頭把充電寶裝回書包。
可他腦袋小幅度地搖擺晃動,節奏感十足,快活又輕松,耳畔響起一片遲到的鼓點,那些不快煙消云散。
游真一頭霧水。
雖說沒想通原因……但翟藍突然滿血復活了?
作者有話說:
暗戀時候患得患失,總擔心自己那點希望突然就沒了(小藍委屈.jpg
周末更
第19章
Viva凌晨兩點半打烊,游真和翟藍沒有要一直待在那兒。喝了酒,又聊夠了天,翟藍先提出回酒店去,這時將近午夜了。
街道的店鋪幾乎全部關閉,只開了一半的燈,兩邊建筑影影幢幢被夜晚吞沒,風鈴和轉經筒偶爾發出一絲聲響,但也很快消失了,仿佛星辰有讓世界靜止的魔力。不足以照亮腳底的路,翟藍伸出手,卻看見星光填入了掌紋。
“明天想去哪兒?”游真問,“你趕時間麼,想不想到羊湖,卡若拉冰川,納木錯……央金給我發了不少冰川和雪山、鹽湖,都是當天往返。”
翟藍沒立刻回答,深思一般地長長“嗯”了聲。
“不過圣象天門最近不開放,才四月,納木錯可能還有冰……”
“你不著急嗎?”翟藍打斷他。
游真:“嗯?”
翟藍認真地注視他:“不是說,你到林芝是身負重任,要給央金的弟弟送東西,還要帶他到市區醫院檢查,為什麼還要在路上耽誤時間啊?”
游真啞口無言。
停在街燈正下方,他低著頭,翟藍的影子覆蓋在他胸前。
心里最隱秘的情緒這時得以尋覓到出口,游真單手插兜這樣翟藍看不見他的手指慌張無比互相捻動,好像快把那層彈琴的薄繭搓起了火。他若無其事,環視周圍一圈,身后是一間賣飾品的小店,門口懸掛著藏戲面具。
黑夜無光,紅色驚懼仿佛是他的夢魘突然具象化。
翟藍一針見血地說:“你在害怕,對嗎?”
游真:“……”
“刻意拖延時間,不知道地址,平時也很少提起主要目的。”翟藍說著,和他繼續緩慢地往前走,身形始終領先游真半步遠,“換位思考,已經糟糕到這地步了,如果是我的話,這時一定非常擔心得到不好的結果。”
“……”
“就會想,拖兩天再面對吧,反正都不是我的錯。”
句與句之間空白拉長,游真悶聲哼了一下,模糊地承認了。
他的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決定資助央金一家時他還小,父母全權做主,他只當千里之外有了幾個小伙伴。剛開始還常給央金三姐弟寫信,隨著升學、家庭變化,父母決定移民而他留在了成都,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想不起和林芝的幾個年紀相仿的藏族孩子建立了聯系。
后來父母的幫助被簡化成了金錢,要不是央金機緣巧合和他考到了同一所大學并告知了他,可能游真那些年少時寄托于紙面的友誼也磕磕絆絆地斷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