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一禮是法醫,這種事情既然不會出錯,但在座的兩位都還是沒能緩過神來, 只盯著自己的碗放空。
許久,易鶴野終于感覺舌尖一陣泛酸, 忍不住一陣反胃惡心。
此時吐出來可能會好受些,但他又顧忌著不敢讓旁人看見, 只能緊緊抓著桌邊, 硬著頭皮強忍著。
一抬頭,裴向錦也是如此,看他面色蒼白的樣子,顯然是對面前這盆素菜也沒了興致。
說到底,俞一禮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法醫,此時他已經最先緩過神來, 勸道:“這素菜多少還是得吃點, 怕到時候沒力氣……”
話還沒說完, 裴向錦和易鶴野就不約而同地搖起頭來——現在就是連喝口水, 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俞一禮一邊含淚吞著面前的燉土豆, 一邊回憶道:“我上次感覺惡心,還是我實習那年,第一次看見巨人觀的時候,那家伙,那個味道……”
裴向錦好不容易靠著勇氣拿起的筷子又狠狠放下了,抬頭瞪了這家伙一眼:“再說回去就揍你。”
俞一禮聞言,就又難過地垂下眼瞼,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土豆吃了。
易鶴野雙目失神地看著面前的餐盤,空氣中飄散出來的香味,這一會變成了讓他反復惡心的引子。
他又悄悄瞥了一眼身旁拿到了肉湯的人,他們一個個正面色如常地進食著,沒有,他們半分難以下咽的樣子。
俞一禮又忍不住開口了:“你說他們知道這是……麼?”
經他這麼一提醒,易鶴野生銹的大腦終于緩慢重啟,他回想起了回來路上聽到那怪異的嘈雜,又想起了方才兩個人的對話。
這一回,易鶴野終于聽明白了那句“這次又是哪個倒霉蛋兒?”
“……他們知道。”易鶴野痛苦道。
不出意外的話,這家伙應該就是被錢昆活活打死的。
仔細想來,也有一種詭異的合理,這一小片荒蕪的土地上,怎麼可能能種出供養這麼多人的蔬菜來?這一塊的建筑密度雖然大,人口數量也不在少數,但是按照墻外每個月輸送來的新人數量來看,確實還是比理應當有的要少了很多。
抬頭的時候,正巧看見兩個負責巡視的犯人,走到一個身子瘦削的新人面前,惡狠狠盯著他碗里滿滿的剩菜。
瘦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兒,看見對方那個眼神,自然也是非常不爽:“瞅你媽呢?!”
巡視沒有理會他的臟話,而是指著他碗里的剩菜說:“吃干凈。”
瘦子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這爛菜葉子,你們稀罕就去舔干凈吧。”
下一秒,他伸手打翻了自己的碗,當啷一聲,菜混著湯汁摔在了地上。
還沒等瘦子得意幾秒,兩旁高大的巡視就直接伸手把人摁住,接著四周剛剛吃完飯的幾個男人又涌了過去,絲毫不顧他的叫囂掙扎,直接把他架了出去。
此時,錢昆正翹著二郎腿探頭朝外湊熱鬧,見狀忍不住笑道:“說了不要浪費糧食,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新人,也不好好調教調教。”
而餐廳里的其他人,對這種情況顯然是喜聞樂見——“又能加餐咯!每次就盼著新來的,不聽人話的多!”
個中含義不言而喻,在這種詭異的大環境下,只叫他們想幫忙都有心無力了。
說話間,易鶴野忽然覺得有人朝自己的餐盤里看了過來,他慌張地和裴向錦對視一眼,那人也緊張地瞧過來。
下一秒,兩個人一聲不吭地埋下頭,忍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往嘴里瘋狂扒拉起菜。
這一頓飯吃得簡直要命,易鶴野從餐廳站起來的時候,眼睛都開始泛花了。
裴向錦也沒好到哪兒去,一副“要不要找個地方和我一起相約嘔吐”的臉色,走出餐廳的步伐都不太穩。
回去的路上,錢昆野跟了過來,他嬉皮笑臉地觀察著他們三個蒼白的臉色,樂道:“第一次難免有些不適應,不過后來慢慢就得習慣了——飲食跟不上,沒幾個人能活得下去的。”
見他們三個都難受得不吭聲,錢昆又把目光落到眾所周知面色平靜的LOPO臉上,盯著她許久,才點頭感嘆道:“這小丫頭不愧是你們的主犯,剛來心態就這麼好。”
LOPO沒有理他,只頂著兩只毛絨熊耳朵,放著兩根馬尾,面無表情地朝前跑去。
這一路上,錢昆沒管他們想不想聽,只是一個勁兒地跟他們介紹起了這里其他的事情——
和他們在墻外學習過的歷史一樣,E區是大污染時期才建立起來、投入使用的,最開始的那一批剛進來的時候,這里一片荒蕪,吃穿用度全部沒有,沒有人能在這里活過一個星期,那個時候,流放就是死刑。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將近五年,才有求生欲極強的人開始嘗試在這里生存。他們靠著雨水勉強維生,繼而在荒漠中,找到了一些可以栽種的食物種子種植。
“這個地方以前應該是有人住過的,剛開始的時候經常可以從地里挖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鍋碗瓢盆,磚瓦碎片、還有一些廢棄的半導體、芯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