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手都不約而同地舉起,唰唰唰地豎在高空中,像是一排排死而復生的士兵,舉著刺刀,僵直而高昂。
他們之中,有的人不夠講究,手里握著一塊沒有投影的空虛,有的人精致一些,在虛擬世界也不忘給U盤捏出一個模型來。
但所有人蓄勢待發的表情都像是埋了一團火焰,狂熱到讓人驚悚。
易鶴野看著簡云閑舉起的手,盡管那里真的只是捏了一團頗有演技的空氣,但不妨礙這樣的氣氛,還是讓他緊張到心臟快要停止跳動。
“三!”
像是排演過無數次一般,大家不約而同地摸向自己的腦機接口。
“二!”
接著,大家拿著U盤的手迫不及待地伸向接口旁。
“一!”
像是整齊劃一的電子軍團,只聽一排排“咔”的細微輕響,竟因為過于眾多的人數,而傳來了驚雷般的轟鳴。
“讓我們和這陳舊的儀式做最后的道別!!”
這一行爆閃的字幕在黑暗的大廳中閃過,易鶴野哪怕是在屏幕外,都快被這亮光閃瞎了眼。
在這樣仿佛宇宙大爆炸的視覺效果中,仿佛是聲音還沒來得及傳來的前夕,大廳陷入了一次詭異的靜默。
畫面中,易鶴野能看見短暫吸上頭而僵直的身體,也能看見一雙雙爽到上翻的眼睛。
房間里有布料輕微摩擦的聲響,還有一聲聲壓抑的嘆息。
接著,一聲夸張的抽氣聲,像是一個火星子落進了高濃度的酒精中。
一片躁動的火焰燃起,瘋狂像是一個引芯燃盡的導彈,在屏幕中轟然炸裂開來。
嘶吼!抽動!翻騰!
有人脫下nei衣褲扔到空中,有的人發了瘋似的摟住旁邊的人強吻強bao,還有人爬到高處,光著身子對著臺下所有的人瘋狂手chong。
易鶴野一瞬間分不清,刺激他的是一聲聲海潮般的尖叫吶喊,還是面前陡然變得怪異的畫面,頃刻間,他甚至覺得畫面中的人已經不能再被稱作人,而是一群用語言無法描述的、存在于他想象之外的魔鬼——
他看見男人和女人漫天亂飛的衣服,看見他們像瘋狗一樣當眾交||合,因為過于yin亂暴力,易鶴野甚至已經不覺得害羞,而是在這滿天飛濺的血和汁液中,感覺到了無盡的驚悚。
屏幕上充斥著各種顏色的人臉,蒼白的、潮紅的、青紫的……他們有的興奮到下巴脫臼、有的激動到眼球暴突 ,有的以詭異的姿勢把自己的腿掰到腦袋的后方,看樣子已經骨折,但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就在他緊皺眉頭不想再看的時候,眼前的一個男人突然張開嘴,朝他身下老頭的臉部狠狠啃去。頓時間鮮血四濺,四周的人們卻像是被這氣氛所感染了一般,因此更加興奮起來。
普通的全息游戲會對玩家有肢體保護,但眼下這種脫離監管的情況,很難說會不會對人造成什麼損害。
此時,易鶴野的房間被這畫面的投影染得鮮紅一片,似乎隔著屏幕都能聞到一片叫人作嘔的血腥味。
說實話,在刀刃上走了這麼多年,比這更加血腥惡心的畫面易鶴野都見過,但是眼前像這樣,成千上萬人失去理智般的瘋魔與亢奮,還是讓他感覺非常不適。
這是哪怕活在D區這樣的垃圾堆里的人,也很難想象的人間地獄。
似乎是聽到耳麥里傳來易鶴野逐漸不順暢的呼吸聲,簡云閑稍稍避開了眼前的畫面,接著,易鶴野的面前就出現一行字:
“后面應該沒什麼值得看的了,可以結束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還很顧及易鶴野的面子,易鶴野艱難地道:“嗯,快回來吧。”
聞言,簡云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直播間的大門。
“咔噠”一聲輕響,鏈接斷開,面前的喧囂、恐怖、浪潮統統退去,房間的墻壁恢復雪白一片,易鶴野只覺得耳邊一片嗡鳴。
坐在電腦前的簡云閑緩緩摘下頭盔,比起身后易鶴野面色蒼白難看,他的表情平靜如初,像是剛剛看了一場無聊的電影。
果然AI就是AI。易鶴野心想著,又一陣難言的失落。
但是這個AI是個很智能很貼心的家伙,他看見易鶴野面色不好,起身去一旁給他倒了杯熱水,看著他喝下去。
這副樣子,仿佛剛才身體力行親臨恐怖現場的人其實是易鶴野。
易鶴野從巨大的反胃中緩過神來,然后抬頭問:“你沒事兒吧?”
簡云閑笑道:“領帶都沒歪。”
易鶴野松了口氣,然后坐到他對面,等他細數這次親臨直播間的收獲。
簡云閑轉身,在屏幕上排開一堆應用文件,還有一長串名單——
“這些是交易市場上買到的吸毒輔助軟件,還有超級爬蟲截取到的直播間參與者名單。”
如果說前者是靠著鈔能力收獲到的獨家資源,那后者確實可以證明簡云閑是個非常牛逼的黑客——
暗網的一大特性就是極強的隱蔽性,進直播間之前就說過,個人信息是絕對保密的,哪怕易鶴野對這一行一無所知,也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能搞定所有人的名單,確實是件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