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一手托著自己的后腦勺,指腹還總在自己耳根后面摩挲著,惡劣地碰著自己的腦機接口、還有黑色的耳釘。
這兩處都是易鶴野身上碰不得的禁地,接口處的酥麻混合著拉扯耳洞輕微的疼痛,讓他整個人身子控制不住地發軟。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亂了,他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贏下來的一局,又快輸回去了。
呼吸亂了不是問題,贏了又輸了才是大事。
好勝心上頭的易鶴野迅速瞄了一眼大屏幕,接著在畫面看不到的地方,狠狠踩在了簡云閑的腳背上。
于是倒抽一口氣導致呼吸紊亂的人,就變成了簡云閑。
耶,又贏了。
此時,“吻夠三十秒”的倒計時就剩十秒,被踩了一腳又把悶哼強行咽回肚里的簡云閑,看著易鶴野的目光驟然發生了變化。
易鶴野眼睜睜看著那本來柔和又紳士的眸子,突然沉了下來,一股讓他不寒而栗的侵略性席卷而來。
與此同時,在場的觀眾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伸she頭!”
易鶴野光是聽著這三個字,就覺得眼前一陣昏黑——伸she頭?!砍了他的頭都絕對不允許伸she頭!!
他下意識繃緊嘴唇咬緊牙關,做好一切抵御,然而觀眾們的歡呼聲,就像是一星火墜進枯葉堆里一般,迅速席卷成了一片無法控制勢頭的猛烈火海——
“伸she頭!伸she頭!!伸she頭!!!”
在越來越高的呼聲中,易鶴野偷瞄著大屏幕上的倒計時。
5秒——
他沒有感覺到簡云閑有什麼越界的舉動,稍稍有些放心下來。
3秒——
周圍“伸she頭”的呼聲已經達到了最高峰,簡云閑腳邊的小云朵,一邊用蹄子害羞地擋住眼睛,一邊又悄悄露出條縫來偷看他們。
2秒——
易鶴野似乎感覺到簡云閑的舌尖,試探著碰上了他的嘴唇,他緊張極了,一邊死守著城門不敢松懈,一邊想象著自己是被一只羊羔舔了一口。
1秒——
那試探就這麼匆匆退去,因為來去都太過匆匆,易鶴野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過于緊張而產生了幻覺。
0秒——
倒計時結束,畫面黑了下去。易鶴野驟然回過神來,一把將簡云閑推開。
此時,看著面前氣息同樣有些凌亂的簡云閑,易鶴野漫長的反射弧終于上線——
我靠,他剛剛在幾千人面前,和簡云閑接吻了。
還是自己先親的他。
等井噴式沖上腦門的腎上腺素退去之后,易鶴野終于忘記了什麼奇怪的勝負欲,只像往常一樣“騰”地紅了臉,下一秒,就趕緊拉著簡云閑逃離了人群。
在他的拉扯之下,兩個人逃難一般從擁擠的人群里擠了出來,終于找到了一個沒人的小巷子,連作五十個俯臥撐都大氣不喘的易鶴野,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終于緩過神來,他抬起頭,看著簡云閑和他一路被拉著連滾帶爬的羊,似乎想找一些挽尊的話,但是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臺詞。
于是簡云閑笑起來,先一步開口:“易先生,真的很敬業。”
易鶴野看著他,醞釀了半天沒醞釀出來,尷尬得要死。
好在簡云閑沒有繼續糾纏的意思,只是蹲下身,撓了撓正四腳朝天、在地上蹭癢癢的小云朵。
小云朵被他撓得七扭八歪,像條白色大毛蟲,接著終于“duang”地一個翻身,樂呵呵跑回簡云閑腳邊。
這回,它偷瞄著易鶴野,眼里不再是之前的敵意和緊張,而是一股帶著意味深長的探究和感慨。
易鶴野彎腰和它對視了半天,沒讀懂它眼神的意思,只覺得這比翻他白眼兒還叫人不爽,于是又伸手指著它的鼻尖兒威嚇道:“你他媽幾個意思?”
簡云閑趕緊捂住了小云朵的耳朵:“不要對孩子講臟話。”
下一秒,小云朵就邊翻白眼邊道:“咩!”
簡云閑低頭罵羊:“不要罵人!學壞怎麼這麼快!”
幾個回合下來,易鶴野總算是在強烈而詭異的羞恥感中掙脫出來。
他重整好精神,重又走回街道中。
因為大家都一窩蜂跑去看樂隊Party了,此時街道上幾乎沒有幾個活人的影子。
易鶴野正想著要不今天先到此為止,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吉他聲。
下一秒,街角處,一個不成章法的隊伍就轟轟烈烈碾壓過來,帶頭的短發少女化著煙熏妝,拿著話筒,身后有拿著吉他的、扛著音箱的、抱著貝斯的、敲著鼓的……
是陳桑的游街樂隊來了。
他們從街頭碾壓過去的氣勢很足,像是一個機車開道、無數個壓路機護航的重量級車隊,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天翻地覆。
易鶴野和簡云閑下意識讓到一邊,接著就看陳桑隨著鼓點跺了兩腳,然后頗為沉浸地唱出聲來——
“This ain't a song for the broken-hearted.No silent prayer for the faith-departed.”
(這首歌并不是寫給那些傷心的人,上帝不會庇護那些沒有信仰的祈禱者)
“I ain't gonna be just a face in the crowd.You're gonna hear my voice when I shout it out aloud.”
(我不希望自己只是蕓蕓眾生之一,當我吶喊出聲,你將會聽到我的心聲)
易鶴野畢竟是個耳機里炸搖滾樂長大的,聽出來這姑娘唱的是Bon Jovi的著名搖滾樂《It's My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