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三秒都沒留下。
關上窗簾、關掉通訊器之后,易鶴野終于昏昏沉沉睡下來。
或許是這一天受刺激太多,易鶴野總覺得身體有些不太舒服。
他懷疑自己正發著低燒,渾身上下的肌肉都酸痛無比,四肢也根本提不起勁來。
其實醫藥箱就在家里最明顯的位置,但是易鶴野連體溫都不愿意去量。
他在昏暗中任由自己稀里糊涂地難受著,甚至還摸黑喝了杯涼水,他巴不得自己更痛苦些——這種變相的zi虐,會比迷戀疼痛少一些負罪感,多一些被逼無奈的心安理得。
第二天早上,他強迫自己在頭痛欲裂中起床。
吃完早飯后,他喝了杯牛奶,就昏昏沉沉坐到電腦桌前——
剛洗漱的時候鏡子就告訴他,相比昨天,氣色又變差了,血壓也掉得很低,貧血狀況也依舊沒有改善。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頭盔。
不是為了上趕著虐自己,易鶴野為自己辯解道,是因為怕耽誤久了,就再也找不到那只藍色的羊了。
平時,接入腦機接口只會讓他疼痛到動作短暫僵硬,但這一回,大約是身體狀況實在有些太差了,連接的一瞬間,被放大了的疼痛幾乎將他全身貫穿。
他硬是直接癱倒在游戲大廳的中央,半天沒能爬起來。
乏力、疼痛、虛脫。他強撐著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廳,簡云閑居然沒有跟著他一起來。
他想起SHEEP昨晚說的,“如果你真的非常想見他他,他明天就帶病回來見你”,就更有些煩躁了——連游戲都沒來,還講個屁的見面。
他不知道這樣的狀況下該怎麼完成任務。
易鶴野從劇痛中緩過神來,坐到地上,把毛茸茸的長尾巴抱在懷里——這樣的動作會讓他感到些許安心。
要不還是算了,這個狀態確實不太適合繼續玩游戲。
易鶴野劃開面前的面板,打算還是吃點藥,躺個一天再起來刷關——他相信只要給你SHEEP講清楚自己不舒服,那煩人精也不會腆著臉硬要騷擾自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退出關卡的前一秒,畫面突然切換,游戲大廳輕松Q背景被替換成了陰雨天遍地霓虹的城市夜景。
游戲居然被強行開始了。
易鶴野站在街道口,看著地上水洼里一圈圈彩色的漣漪,精神仍舊恍惚懵懂。
他大約在雨中站了足足兩分鐘,才走到了屋檐下避雨。
雨滴落在身上的觸感做得非常逼真,義肢甚至還爬上了被淋濕的酸痛,全身上下都難受地濕冷起來。
他悶悶地咳嗽了兩聲,不知是因為昨晚半夜喝了涼水,還是因為這欺騙了大腦皮層的虛假的寒意,總之不太舒服。
這個游戲讓他越來越不舒服了。
等緩過勁來,他的反射弧又開始回溯——他剛想退出,游戲就自己開始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方才并沒有誤觸任何按鈕,他的游戲應當是被人強制啟動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易鶴野忽然警覺起來。又有人對他動了手腳。
他晃了晃腦袋,將那銳痛短暫地驅趕走,然后打開了任務面板。
一片空白,甚至連退出游戲的按鍵也找不到了。
他盯著那空白的一處發愣,一時間完全無法想出合理的解釋來。
易鶴野再次頭疼起來,抬起眼,下著夜雨的城市一片灰蒙蒙的。
街道的那頭,是一排排高不見頂的摩天大樓,而自己的身后,則是燈紅酒綠的娛樂街區。
光影交錯間充斥著熱鬧和繁榮,卻擋不過街道空無一人的蕭索和寂寥。
對,眼前的街道除了易鶴野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影,沒有任何一個NPC存在。
莫名其妙的遭遇加上越來越強烈的生理不適,讓易鶴野煩躁起來。
他回過頭,先是推開了身后那家便利店的門。
整個店里和街道上一樣,空無一人。
門口,一個兩者藍光的小機器人正盯著他看,易鶴野上去拍了拍他的腦袋,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個不可交互的背景。
他皺著眉,來到隔壁臺球吧——門店里的電子音樂響著、樓梯口的老虎機也開著,電子屏幕閃爍著垃圾廣告,一切都熱鬧得很,唯獨就是沒有一個活人。
冷嗖嗖的,非常詭異。
易鶴野開始有些反胃了,他砰地關上店門,逃跑一般沖了出去。
沖出街道的瞬間,易鶴野發現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這似乎是他家附近的街區,因為平日里騎車同行很少駐足,他一時沒能發現這個事實。
此時,覺得煩躁無比的易鶴野決定回到自己的小窩,先冷靜一下。
他快速走回家,卻發現平日里,四處可見遛電子貓狗的老頭們沒了蹤影,和家教機一起踢球的小孩子也不見了,挨家挨戶依舊是亮著星星點點的燈,但整個住宅區,都回蕩著叫人不寒而栗的靜默。
像是進了個鬼城。
此時,易鶴野全身的癥狀都開始滲透出來,他覺得有些胃痛,全身正虛脫地冒著冷汗,視野也開始泛著白色的雪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