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一聲輕響,彈藥填充完畢,易鶴野甚至覺得空氣里都有他緩緩扣下扳機的聲音。
“抱歉,借過一下。”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料想中的灰飛煙滅沒有發生。
易鶴野從暗處觀察到簡云閑大跌跌撞撞從附近沖過來,手掌狀似不經意間觸碰到了裴向錦手里的沖鋒炮。
裴向錦被嚇得抬起手,目光短暫地被簡云閑吸引走。
易鶴野很快領悟到他的意思,快速突破重圍進入下一個掩體。
強迫癥搭檔的槍法沒有裴向錦那麼準,幾下擦著易鶴野的腳后跟、卻完全沒能打中。
易鶴野一邊沖向二樓,一邊用余光側瞄著裴向錦。
那人的沖鋒炮在就一下“無意”的觸碰之后,似乎是卡殼了,警官摁了幾下扳機無果,便一邊皺著眉去換道具,一邊喊著:“俞一禮,朝他開火!”
原來強迫癥叫俞一禮,易鶴野一邊飛躍上了二樓,一邊回想起這個熟悉的名字——是尸檢報告上法醫的名字。
法醫當外勤使,安全科已經人才稀缺到這個地步了?
正想著,易鶴野就已經飛躍到了那尖叫著的腦袋旁邊。
仔細看他的構造其實很簡單,所有的核心數據集中在頭部,因此與身體分離后仍然不算死亡。
在密集的彈雨之中,易鶴野一把撈起那頭,舉起刀,對準他的嘴巴“噗呲”撬了進去。
下一秒,技術高超的拆卸工易先生,三兩下把這顆鐵頭大卸八塊,終于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起開他的腦殼,里面,一張芯片顯露出來。
易鶴野把它丟在地上,踩碎的一瞬間,尖叫聲終于停下來。
此時樓下窸窸窣窣躲起來的NPC們已然消失,裴向錦和俞一禮卻仍舊沒有放棄,舉著槍沖到了他的面前。
此時,易鶴野已經被逼上了死路,眼看著兩個條子朝自己逼來,他頗有些緊張地盯著任務面板。
終于,顯示擊殺數加一,同時跳轉出本層任務已完成的通知。
“叮咚”一聲,通關的大門在身后懸空著的二樓上空打開。
易鶴野站到欄桿上,確認簡云閑正在樓下安安全全看著他,再看向面前追上來的警察。
在子彈觸碰到自己的前一秒,易鶴野向后輕輕仰倒,順著重力墜進那扇金色的大門里。
NPC跟不進大門,易鶴野看著他們眼睜睜停留在了門外,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卻在大門合攏的前一秒,看見了一抹藍色的身影。
那是一抹帶著奇異流光的電子藍,如果沒看錯,那應當是一只匆匆走過的藍色綿羊。
但易鶴野卻覺得,這家伙像是故意經過自己的面前,似乎想向他展示些什麼。
是SHEEP嗎?只匆匆瞥了一眼的易鶴野不敢下定論,但他肯定,這就是出現在隱藏關卡里的那只索命羊,是他一直想找的那位罪魁禍首。
他下意識想要掙扎著回到門那頭,卻擋不過重力的速度。
大門緊閉,世界一片空白,空中懸浮出選項來——
【進入下一關or存檔并退出游戲】
易鶴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他是在一片大汗淋漓中回到現實的。
易鶴野睜開眼,看著熟悉的房間,霎時間有些恍惚,連心臟都還在劇烈地跳動。
他萬般艱難地拔下了腦機插口,又一次痛得十指蜷縮、渾身發冷,原本在游戲里被撩出來的一身火,瞬間就被泄得一干二凈。
他搖搖晃晃起身,來到洗手間洗臉。
他看著鏡子中的面色蒼白的自己,鏡面健康系統立刻分析出它的狀態:
“檢測出您有輕度貧血和低血壓的癥狀,請您根據需要及時處理,如有必要請及時就醫。”
他搖搖腦袋,給自己泡了一杯熱牛奶——這對他來說比什麼藥都靈,熱牛奶就是他的萬|能|鑰|匙。
直到一杯牛奶喝完,易鶴野冰冷的身體終于回暖,意識和記憶也總算重新搭上線。
他想起了那只藍羊,忽然一陣心慌,打開電腦,去找每天趴在自己桌面上的那只小羊桌寵。
SHEEP沒有再出現在桌面上,他盯著空白一片的桌面——難道游戲里的藍羊就是SHEEP?他沒能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因為他還在游戲里?
這樣的猜測讓易鶴野有些心煩意亂,盡管他一向視SHEEP為最大的敵手,把捉拿SHEEP當初最重要的使命,但他依舊不愿意把他和一個草菅人命的殺人犯聯系起來。
盡管他本人也絕對稱不上是個好人。
這是SHEEP第二次和他斷聯了,每一次都能成功讓易鶴野的情緒差到了極點。
他有些后悔自己早一步離開了那扇門,他想,哪怕就是挨上裴警官幾槍,他也想要仔細看看那只藍色的羊。
他想看清它的臉,仔細看看它那圓圓的雙眼——就像是沒有一個AI可以逃出他的眼睛,他相信,只要看清那羊的長相,自己也可以一眼分辨出,它和SHEEP究竟是不是同一只羊。
易鶴野在頁面上空等半天沒結果,一轉身,終于感覺到了無比的疲累。
他快速沖了個澡,平時臨睡前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他都不會安裝上義肢,但這一回,不知道是腦子哪根筋抽了風,他又忍著疼痛把手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