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斷》第69章

但顧重卻不想再受他的鉗制。

  所以他們就這麼對峙。

  然后薄情自然會戰勝一切。他把那張濕漉漉的眼睛關在門外,只要不去注視他纖細的身體和淤青的手背,他就能一直薄情。只是真當看不見沈望時,他那無用的多情又升了出來,反復拷問他的靈魂。

  他想起那次醉酒的第二天,當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時候,沈望也是這麼看他的,就像是被扔在路邊的小狗,但脖子上還掛著他的銘牌。

  他進浴室沖了把澡,換上干凈的襯衫和西裝褲,卻在行李箱里的夾層里看到了一顆銀色,他拈著那枚金屬質地的袖口,最終還是把它放在了桌上。

  等到太陽落下,他才準備去外面解決晚飯,卻在進門的地毯上看到了一張薄薄的紙片,估計是從外面塞進來的,沒想到五星級酒店都管不住這個?他撿起紙片,上面卻是白紙黑字的一段話,那熟悉的字跡讓他立刻沉下臉,他猛地拉開門,果然抓到了還沒有收起紙筆的沈望,他蹲在他房間的門口,仰頭傻傻地看著他,手里還攥著一支馬克筆。

  “你想讓我叫保安嗎?”

  “我、我馬上走。”沈望輕輕地說。

  “你寫的是什麼意思?”

  “都是我想跟你說的。”

  “你不想再玩這些小把戲。”

  顧重繞過他想走,沈望又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掉,顧重起初還能無視他,但那張紙片上說的話的確灼傷了他的冷漠,忍不住回頭兇他:“別跟著我。”

  “我們順路。”

  沈望看了下他的臉色,又心驚膽戰地補充了句:“不、不行嗎?”

  顧重冷起臉,根本不想理他。然而沈望就這麼厚臉皮地跟他走進了同一間酒吧,他坐下來剛點了一杯威士忌的時候,沈望坐在旁邊東張西望地打量了一圈,等看到幾個西裝筆挺的侍者時才恍然大悟般地說:“你怎麼飯都不吃就來喝酒?這樣對身體不好。”

  顧重不理他,只是余光瞥到他拿著單子翻來覆去地看,最終跟酒保要了杯鮮榨果汁,顧重在心底嗤笑,但沈望似乎不怕他的冷淡,還跟他說:“這里只有橙汁,其實我比較想喝西瓜汁的,你想不想喝?我剛剛在路邊看到了,我可以去買。”

  顧重只問:“這麼多位置,你偏偏要坐我旁邊?”

  他以為沈望會找個借口,但實際上沈望卻很直白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道:“我只想和你坐。”

  他被這樣的直球堵得說不出話。

  然而沈望還補充道:“兩個意思上都是。”

  “這是調情?”

  “是真心話。”

  “你跟我的工程師、閆懷、徐斯都是這麼說你的真心話的嗎?”

  “不要這麼挖苦我,你不是這樣的人。”

  顧重感到很反感:“少說得好像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

  沈望不再跟他辯解,但顧重知道他的潛臺詞,“你太心軟了”,這是沈望從前最愛跟他說的話,但后面往往跟著的是“可我不喜歡心軟”,然而現在的沈望卻要把他的心軟利用到底,他怎麼能不憤怒。

  酒保把橙汁推給沈望,沈望嘬了一小口,整張臉都蜷了起來。沈望還跟他抱怨了句,說“好酸”,但他卻不想搭理他,只是拿手指沿著酒杯的杯壁畫圈。他剛喝了兩口時,一盤漢堡就被推到了他的面前,他朝侍者皺起眉:“我沒點這個。

  那年輕的侍者了然地對他說:“你旁邊的那位先生替你點的。”

  沈望朝他溫和地笑笑,而那位侍者似乎也第一次見到用漢堡搭訕的招數,很是八卦地打量起他們倆,顧重幾乎對沈望的新招數感到疲軟,可憐不管用后,就開始高中生般的稚嫩追求?顧重對他說:“沒有人會在酒吧里吃漢堡的。”

  沈望說:“怎麼沒有?你看隔壁人不就在吃漢堡?還吃薯條。”

  顧重掃了眼那副青澀的裝扮:“那是兩個高中生。”

  沈望說:“你也才二十六。”

  兩人面面相覷,顧重剛想糾正他是“已經二十六”,這個年齡意味著顧重不會為他放棄自己的尊嚴、安定的生活以及再次愛上他。他想這麼告訴沈望,但是他的目光在停留在沈望瘦弱的背脊后,打消了這個想法。他殘忍的那一面被他冒出來的善良壓倒了,又一次。

  然而旁邊那兩個高中生聽到動靜后,卻轉了頭,其中一個很是面熟,臉頰兩側都是雀斑,而跟他接上視線后,雀斑有發熱、發脹的趨勢,而另一個則看上去開朗隨性不少,掃過他們兩眼后,就停留在沈望身上,沈望也吃驚地說了聲“你也在這里”,顧重后知后覺地想起這少年是和沈望搭訕的那個,不滿二十,或者正好二十,是沈望一向留情的類型。

  他曾經一度自嘲,沈望不和徐斯在一起的理由或許是徐斯太成熟了,而沈望先天地喜歡稚嫩的少年,對那種蒼老的大叔興趣不高。

  那現在,出現了更年輕的人。

  沈望果然很熱情地跟那個少年攀談起來,兩人的視線還總是朝他投來,沈望的臉終于有了些許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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