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覺得惡心嗎。會……討厭自己嗎。
可是他好想他。
蕭望舒一直在床頭坐到天亮,方才起來自己洗了床單,然后連著一個月關在書房,抄了很多很多遍的靜心咒。
一直到不再記起這個夢。
那時蕭望舒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真正地擁有他。眼前人眉目艷麗,眼尾暈開濕潤的紅,一如桃花灼灼盛開。他的黑發潮濕地貼在鬢角,深邃的鎖骨窩蓄了些水珠,在暖黃的燭光中看起來亮晶晶的。
蕭望舒覺得自己以往給他畫的那些畫,不及他此時萬分之一的好看。
蕭望舒輕聲問:“疼嗎。”
沈今風勉強彎起眼笑了一下,實話實說:“疼,疼死了。”
“朕要怎麼做,能讓你好一些。”
“問得好,我也不知道。”
蕭望舒替他捋了一下亂掉的頭發,輕輕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要朕出去嗎。”
聞言,沈今風搖了搖頭:“我聽說,等一會兒適應了就不疼了。”
蕭望舒想替他轉移注意力,就陪著他聊天:“是嗎,聽誰說的。”
沈今風想了想,回答:“一些不穿褲子的朋友。”
蕭望舒:“……”
蕭望舒紅著臉問:“他們,在你面前不穿褲子嗎。”
沈今風被圣上的反應笑到,笑得渾身一抖,就扯到了痛處,然后樂極生悲地邊笑邊倒在蕭望舒的懷里。
蕭望舒安撫地輕輕拍他的后背。
緩了一會兒,沈今風覺得差不多可以了。蕭望舒沒有防備,被他忽然地一動,驀地悶喘了一聲。
沈今風笑著咬耳道:“圣上,你怎麼喘得比我還厲害。”
蕭望舒難抑地蹙起眉,仰起臉吻住了他。沈今風潔白細長的手指推著圣上的胸膛,蕭望舒順勢靠在后壁,閉上了眼,沉默地感受他。
燭影晃動,屏風上是一幅西湖初雪圖。水面蕩漾開黑發與紅色的花瓣,月亮在春天里溫柔地墜落。
因為打掃戰場花了很長時間,兵營里一直到夜色漸深才開飯。
將士們剛剛圍著鍋爐吃上飯,就見廚娘舀了一份和他們一樣的,送進了圣上的營帳。
蕭望舒作為國君,膳食有專門的御廚負責,但今日御廚在營帳外沒有等到圣上的傳召,就一直耽擱到了現在。
蕭望舒方才喚御廚過去安排了晚膳的菜式,但現做還要等半個時辰,就讓廚娘先端了一份將士們的大鍋飯進來,給沈今風墊墊肚子。
沈今風向廚娘道過謝,拿起勺子正要吃,旁邊圣上靠過來摟住了他,垂首聞他身上沐浴過后的香氣。
沈今風動了動:“圣上,你這樣我吃東西很不方便。”
蕭望舒聽他這樣說,長睫輕輕一扇,安靜地把他放開了。
看著他吃了一會兒,蕭望舒道:“留點胃口,還有別的菜。”
和兵營里的大鍋飯相比,當然還是御廚現做的味道更好。沈今風墊了墊肚子,就把勺子放下,坐等御廚前來投喂。
見他放下不吃了,蕭望舒又從旁邊抱了過來,看著他的眼里都是歡喜。沈今風側過臉,親了圣上一下。
蕭望舒順勢吻他,不料剛剛啟唇,就被猛地嗆住了。
邊境毗鄰羌國,荒漠入夜溫度極低,所以大熙的兵營里也備了辣醬,吃了可以暖一暖身子。沈今風剛吃那碗大鍋飯,就往里面拌了辣醬。而且還不少。一下就把蕭望舒給嗆得咳嗽起來。
沈今風趕緊倒了碗茶水遞過去。
他看著圣上喝水,清冷的眉眼低低地垂著,臉又有點紅了。
沈今風真誠發問:“圣上,這是可以笑的嗎。”
說完沒等蕭望舒回答,就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蕭望舒:“……”
過了一會兒,御廚帶著幾個后勤人員送來了晚膳,慣例擺滿了整整一張桌案。
沈今風有點疑惑:“圣上,平時你自己也吃這一大桌嗎。”看營帳里簡潔的陳設,就知蕭望舒在兵營里一點都不鋪張浪費了。
蕭望舒正挽袖往他碟子里夾菜,聞言輕聲道:“你來了,所以朕讓他們多做了一點。”
沈今風覺得,這應該是億點:“圣上,你是在喂豬嗎。”
蕭望舒彎了彎唇:“你若吃不下,一會兒朕讓他們拿出去分了就是。”
沈今風頷首,又道:“今晚就當作是給我接風洗塵,明天不用再這麼多了。”邊境不比上京,這些珍貴的食材并不容易獲得。
蕭望舒應了一聲:“好。”
兩人用過晚膳,將沒有吃完的分給了后勤人員和將士們,然后沿著營地走出去,散一會兒步消消食。
原本是沈今風提議的,然而他走了沒兩步,就有點走不動了。腿軟,腰還巨痛。他以前沒有經驗,沒料到后遺癥這麼夸張,疼得停下來拽著蕭望舒的袖子,幽幽地說:“想我以前在刑房挨了幾十大板,出來還能跑能跳,沒想到今天竟然讓圣上給弄廢了。”
蕭望舒側眸看他,抬手給他擦了一下額角的汗,然后在沈今風的面前矮了下來,道:“朕背你。”
沈今風彎了彎眼:“這麼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張開手臂就掛到了蕭望舒的背上。
蕭望舒把他扶了扶穩,站起身,步履從容地向荒漠中走去。
大漠風聲呼嘯,空曠遼遠,走出去一會兒,好像天地間就剩下了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