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風仰起臉,看見剛剛越過寒冬的花樹枝頭,有一朵過早盛放的玉蘭。玉蘭清雅,一如詩中形容的,點破銀花玉雪香。
他想起這種花還有一個別名叫望春,意為春天的使者。
沈今風三兩下就爬上樹,把這朵花摘了下來。
他回去時,蕭望舒正坐在廊下研墨畫畫。
他把玉蘭往蕭望舒墨黑的鬢發間一插,蕭望舒輕輕一眨眼,擱下筆抬手摸了摸,問:“這是什麼?”
沈今風笑著說:“望春花,在我的老家,這種花開放就代表春天來了。”
他拍干凈手,在蕭望舒的身邊坐了下來:“等到了春天,我就回來了。”
聞言,蕭望舒眼前一亮:“明年的春天嗎。”
沈今風摸了摸下巴:“這個,不好說。可能是明年春天,也可能是十年后的春天。”
頓了頓,他道:“你知道什麼是有生之年嗎。”
蕭望舒:“有生之年?”這個詞蕭望舒知道,但他覺得在沈今風的故鄉,或許還有別的解讀。
沈今風道:“就是說只要你活得夠久,什麼都有可能見到。”
蕭望舒悟得很快:“只要我活得夠久,就可以等到你回來?”
“答對了!”沈今風搓了個響指“所以,你一定要長命百歲。”
蕭望舒安靜地看著他,頷首。
說完,沈今風瞥了一眼地上的畫:“你這畫的是……我嗎。”
被他發現,蕭望舒抿了抿唇,蒼白的臉頰泛起一點不正常的紅。
過了一會兒,他嗯了一聲,道:“你要走了,所以我想,把你的樣子記下來。”
沈今風仔細端詳一番,覺得畫得其實不太像,要不是紅衣和黑發,他都認不出來是自己。
他昧著良心發表評價:“嗯,畫得很好,給你打一百分。
”
說完他忽然想起,昨天背著蕭望舒在上京街頭找醫館的時候,看見了捏泥人的攤子。他掃了一眼就記得那些泥人捏得惟妙惟肖,不知道能不能定制。
沈今風想了想,對蕭望舒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個泥人給你。”
蕭望舒怔了一下,回過神輕輕頷首:“好。”
雖然是第二次出去,但因為皇宮偌大,沈今風還是花了近半個時辰。
來到上京的街頭,他憑借昨天的印象很快找到賣泥人的攤子,攤前掛著「王」字的招牌,攤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把矮凳上給學徒傳授技藝。
沈今風隱約聽見老人叫那個學徒小張。他停在攤前,問老人家道:“打擾一下,可以麻煩您按照我的樣子,捏一個泥人嗎。”
老人抬起眼,看見他的一瞬間,眼里閃過一絲驚艷。而后很快笑著點頭道:“可以可以,你坐下吧。”
老人家捏泥人的手藝非常嫻熟,很快就捏了一個惟妙惟肖的出來,只收了他兩枚銅板。
可以說是物美價廉了。
沈今風道過謝,就爭分奪秒地跑了。老人盯著他的背影,顧自奇怪地嘀咕:“這小伙子,漂亮是漂亮,怎麼看著……”越來越淺了。
回到皇宮的時候,沈今風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透明。他把泥人送給了蕭望舒,說自己要走了。
他讓蕭望舒別出來送,但走到一半回頭時,視線里還是出現了一張蒼白稚嫩的臉。
蕭望舒躲在寢宮的門后,探出半個頭看他,見他回頭,又安靜地縮了回去。但過了一會兒,又探了出來。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舉起手朝蕭望舒揮了揮。
蕭望舒見狀也對他露出笑容,揮了揮手,烏黑的發間簪著一朵小小的玉蘭花。
……
沈今風醒來時,人躺在冰涼的地上。他凍得抖了一下,慢慢坐起身來,環顧了一遍四周,確定自己回到了紫宸殿的書房。
書房里還和原來一樣,亮著一盞黯黃的燭燈,墨筆擱在桌上,唯一的不同是那本書消失了。
然后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還有一個和原來不一樣的地方——小沈烏黑靚麗的長發,一去不復返。
他原本還抱著僥幸,心說穿越了一次時間回來,指不定頭發就長回來了,然而并沒有。
沈今風摸了一把亂糟糟的短發,覺得有點禿然。
但好在他頭發一向茂密,生長的速度很快,雖然現在剪到了齊耳,再續個一兩年就回去了。
他站起來拍了拍衣裳,打了一盆清水洗凈了頭發,坐到紫宸殿的銅鏡前,把短發仔細修剪了一番。
然后吹熄燭燈,一頭栽倒在床榻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醒來的時候,睜眼就見李公公站在床帳外,神色焦慮地走來走去,看見他醒了,立刻迎上來道:“您……可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沈今風揉了揉眼:“嗯?”他昨晚是干了一件大事,但李公公總不至于知道吧。
李公公看著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咬了咬牙道:“您的頭發——”
“哦。”沈今風明白了“你說這個啊,我自己剪的。”
李公公:“……”
李公公一早進紫宸殿就發現沈今風頭發短了一大截,還以為有賊半夜潛進來,給他剃了個頭。
沒想到是虛驚一場。
李公公仔細端詳了一番,艱難地贊美道:“挺……挺別致的哈。
”
沈今風見到李公公一臉排便不暢的表情,笑了一聲:“沒事,你覺得不好看不用硬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