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舒安靜地瞧了他一會兒,直到郎中喊他們過去看診。沈今風收起錢袋,牽起小皇子上去,全程坐在旁邊圍觀。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到了問的這一步,他比郎中還積極,把蕭望舒有什麼癥狀、犯了多少天全部盤問了一遍,看得郎中在一旁十分汗顏。
但也多虧他問得仔細,看診的過程很順利。
郎中切過脈,對他們道:“這孩子的病本不難治,只是拖了太久,耽誤了時機,而且——”郎中看向蕭望舒,語重心長道“你現在病體未愈,切忌勞累和憂思過度,這會加重你的病情。”
開完了藥,郎中又在沈今風的要求下給他們開了一些調理身體的藥方。
向郎中道過謝,沈今風背著蕭望舒回到了皇宮。
先前他就聽聞先帝荒淫無度、酒池肉林,到了這里一看,合著這個皇帝廣開枝葉以后,就把不得寵愛的皇子都放養了,蕭望舒身邊甚至連個專門服侍的宮人都沒有。
以至于他們出去這一趟回來根本沒人發現,屬實離譜。
沈今風把蕭望舒放進榻里,讓他好好睡一覺,自己則找出蕭望舒母妃留下的藥爐,升起了爐火,盤腿坐在旁邊煎藥。
看了一會兒藥爐,他回頭看時,忽然發現蕭望舒還沒有睡,安靜地躲在被窩里看著自己。
沈今風彎唇笑了一下,回頭給藥爐扇了扇風,看差不多了,暫時把蒲扇放下。
他這會兒正坐在廊下,旁邊就是荒敗的庭院,宮殿的主人被打入冷宮以后無人打理,生出了許多雜草。他拔了一些回來,坐在藥爐的旁邊擺弄。
湯藥煎好的同時,他也用這些草葉編出了一只漂亮的草蛐蛐。
沈今風把藥端到床頭,扶蕭望舒坐起身來。蕭望舒端著藥碗輕輕地吹了吹,就見他把一只翠綠的草蛐蛐放在地上,食指一按尾端,蛐蛐就整個彈了起來,編織成翅膀和腿的草葉在空中躍動,還真有些活靈活現的。
蕭望舒此時年紀尚小,仍有一些孩童心性,自然是很喜歡這些小玩意。
他看了一會兒,眼里浮現出一點笑意。
等到蕭望舒喝完了藥,就下榻坐在地上,學著沈今風按了一下草蛐蛐。因為是初次嘗試,不得要領,草蛐蛐沒有飛起來,反而被按得有點扁了。
蕭望舒默默地收回手,就聽沈今風在旁邊笑了一聲,把他的手拉過來,帶著他按了一下。
這一次,草蛐蛐飛了起來。
蕭望舒蒼白的面容露出喜悅。
沈今風擔心他坐在地上著涼,起身到屋里找了一圈,翻出一只積灰的蒲團,拍了拍干凈。把蒲團拿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蕭望舒已經學會自己讓草蛐蛐飛起來了,遂發出表揚:“學得這麼快,不愧是你。”
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九皇子之所以不受寵還遭人暗害,可能就是因為天資太高,引起了其他宮妃的危機感。
蕭望舒聽見他夸自己,輕輕垂下了眼,耳后泛起一點紅。過了一會兒,他輕聲道:“他們說,如果我能學會很多,得到父皇的認可,就能把母妃從冷宮里救出來。”
沈今風問:“他們是誰。”
“外祖父、舅父……”都是蕭望舒母妃家族的人,進宮的時候同他說的。
沈今風聽了直搖頭:“你身體都這樣了,還學什麼。他們只是想利用你,原來利用你母妃在宮中爭得榮寵扶持家族,現在你母妃失寵了,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說完,他想起在醫館郎中意味深長的叮囑:“你該不會生病了還在勤學苦練吧。”
聽他問起,蕭望舒點了點頭。
沈今風:“……”
沈今風豎起大拇指:“我愿稱你為,大熙卷王。”
蕭望舒怔了一下,回過神問:“卷王,是何意。”
“我的家鄉話,大概是說你勤奮得遠超常人。”
“你的家鄉……在哪?”
因為郎中說過不要讓蕭望舒思慮過度,沈今風就沒有認真地解釋,隨口胡謅道:“M78星云,一個神奇的地方。”說完,抬手把蕭望舒裹進了被窩,話里帶笑“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快點睡覺。”
蕭望舒:“好。”
蕭望舒安靜地閉上了眼。
沈今風背著蕭望舒跑了半天,又是煎藥又是編蛐蛐,已經很疲倦。見蕭望舒閉上眼,他也趴在榻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他困倦地揉了揉眼,首先發現自己的指尖,比起平時變得透明了一些。大概是預示他在這里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
然后他把視線從指尖挪向床榻,看見被窩里空空如也,困意一下就散干凈了。
蕭望舒昨晚睡在這,天剛亮就不見了,能跑到哪里去。
沈今風摸了摸下巴,尋思小卷王該不會是一大早就起來勤學苦練了。
他覺得很有可能。
他在宮殿里找了一圈,沒有看見人,遂離開宮殿到外面去找。兜兜轉轉大半圈,最后在御膳房的旁邊看見了蕭望舒。
蒼白清瘦的身影杵在那里,面前的道路被另外一個模樣大三兩歲的皇子攔住。這個皇子目測很得寵,身旁跟了兩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