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言。”冉宇桐忽而燃起一個念頭,下意識喚了他的名字。
“你的戒指,是怎麼一回事?”
裴書言手上的動作明顯出現鈍惑,大概也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提起他毫無準備的話題。
但他現在習慣有問必答,條件反射地蜻蜓點水了兩句。
“在國外上學時買的,當時還覺得挺好看。”
“你知道我不是在聊這個。”冉宇桐不繞彎子,不給他留迂回的余地,直直望向他深邃的眼底。
“一定程度上可以擋走很多不必要的桃花——”
“裴書言。”對面的人倏然站起身,提高音量說道:“現在我已經有勇氣聽了。”
劇烈的潮濕漫天蓋地般席卷而來,裴書言攥緊掌心,木然凝視窗外。
是下雨了嗎?
下的是哪一場雨?是他訣別前哀慟地說“這是最后一次”,還是再遇見時他落荒而逃的斷然背影,總不可能是一周前吧?他那時不是告訴過自己嗎?
“要麼我們……就這樣吧。”
“我已經沒有勇氣再聽了。”
“我愿意聽。”
裴書言被錯綜的回憶奪走體感,冉宇桐清晰的聲音將他再一次拽進現實。
“你呢?你要不要現在告訴我?”
因為剛才偶爾談起一句,對方連蝦都沒能吃得舒心,裴書言以為不能提,也沒打算提。
但自己不是總在低估他的勇敢嗎?他又畏又怕的時候,也從未停止過給自己回應啊。
裴書言漸漸松開拳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從來都沒有下雨。
只是他滿掌細汗。
勇氣不該是條單行線,只憑一個人的膽敢,再多也是要耗沒的。
裴書言沒有理由退卻,他同冉宇桐一樣站起身來,擦了擦手心之后,穩步走近對方。
他立定、抬手,在冉宇桐認真的注視下,緩緩旋松了戒環。
待裴書言將那枚銀色徹底摘下,冉宇桐才驚詫地發現,對方的無名指跟,竟然有一道不算太淺的咬痕。
“這是……”
這只手他牽過萬遍,他不曾記得上頭有疤。
“你出車禍那會兒,因為太害怕,低血鉀。”
裴書言試圖略去一切可能引起對方情緒低落的細節,三言兩語概括道。
只見冉宇桐眼色迷茫,因為要他現在回想大一結束時的那場車禍,他已經有些印象不清了。
實際上他當時確實神智混亂,正如裴書言所說,是過度緊張導致的低血鉀。
“你牙齒咬得很緊,我怕你咬到自己的舌頭。”
略帶嘶啞的聲線到這里就戛然而止,雖然沒了下文,裴書言卻已經將一切都挑明了。
冉宇桐目不轉睛,微微發怔。四年前他剛剛出院后不久,兩人便兵荒馬亂地潦草分手。而車禍帶給冉宇桐最深的印記,是每逢陰天就隱痛的膝蓋,他從未知道原來裴書言也有一道這樣的細痕,還好巧不巧地留在他的左手無名指根。
“是我咬的。”冉宇桐篤定說道。
裴書言很輕地嗯了一聲,提前寬解著對方:“比起你的腿來說不算什麼。”
新的猜測隱約從心底浮現,冉宇桐深深吸了口氣,發出的聲音卻越來越小,直至最后,已然什麼也聽不見了。
“所以,你的戒指……”
裴書言撫過指根,將戒指送到了對方手里。
“就是為了遮這道疤。”
“我不能看,看到就想你,想你就心疼。”
作者有話說:
準備要揭秘分手原因啦!
第50章 遲來的真相
眼前微弱的火苗在那一刻褪成暗色,不知是柔蠟終成濕淚,還是不小心撞上夜晚的風。
落地窗前并肩立著兩道修長的身影,裴書言指尖夾著一杯紅葡萄酒,娓娓道來的聲音也像沾了陳年的醉澀。
自打冉宇桐開始記事起,裴書言好像就與別的小朋友是不一樣的。
媽媽會時不時地問詢他:“你裴哥和榕姨最近沒給你塞什麼東西吧?無論人家母子倆給你什麼,你都記得回來要告訴媽媽。”
爸爸會常不常地叮囑他:“去人家家里玩兒一定要穩重一些,屋里的東西別亂動,更別毛手毛腳。”
那時的冉宇桐還不太理解這些平常交代里背后的深意,只知道裴書言送他的玩具是連電視中都不常見過的,偷偷多分給他的幾顆葡萄,也比自家院子里種的要大上兩番。
后來他逐漸長大,開始認得那些少年時期拿來攀比的名牌,開始眼饞那些價格望塵莫及的電子產品,才驚奇地發現,這些普通男孩眼中的新奇玩意兒,已經在裴書言的臥室里落了灰。
裴輝和謝榕,是改革開放后的第一批精英海歸。
夫妻倆在國外相識,上學時就已經領證了,因為學業事業繁忙,一直沒騰出空要孩子。
回國之后,倆人又雙雙投入到金融浪潮,憑借著超前眼界與專業本領,短短幾年便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富。
這個小家庭的第一次轉折點,發生在裴書言的降生。
裴書言現在瞧著踏實穩重,但在謝榕肚子里可是一個鬧騰孩子。
他出生的時候不足月又難產,謝榕幾乎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再這之后,謝榕的身體狀況便一直不太好,因此不得不放棄原先高強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