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言的收納功夫很有一套,他向來素愛整潔,又有輕微的強迫癥,以至于冉宇桐看到這塊兒空地,就確信這必然是空調被的位置,方方正正,不大不小,填進被子后,再連根筆都裝不下。
大功告成。他滿意地關上抽屜,卻留意到縫隙里夾著一個白色小角。
畢竟是對待裴書言的東西,冉宇桐會不由自主添幾分謹慎,他拽了拽,是一張紙條。
樓下便利店的小票,6月3日,暖貼×2。
6月3日。
暖貼。
冉宇桐顫了一下,險些沒拿穩。
他雙手將小票抻平,兩眼湊近細瞧,使勁辨別著已經發白褪色的時間。
上午8點47分。
那會兒他還沒到,裴書言已經把暖貼買好了。
四周空氣驟然升溫,體中血液注進暖流,它們沸騰喧囂,磅礴流淌,冉宇桐凝視著木色抽屜,里頭上演的卻是四年前的光景。
他在醫院按摩扎針灸,裴書言握著他的手半跪在床邊,一跪,便是整個下午。
他每逢雨天腿疼,裴書言便日日都看天氣預報,頭一晚準備好熱毛巾,提前為他敷在膝蓋上。
怕他落下后遺癥,理療的時候裴書言都聽得極其認真,倒是當事人總是打小差,裴書言捏捏他的后頸,告誡他要好好聽醫生講,要專心。
“不是有你呢嗎?”當時的冉宇桐天真爛漫,看他的眼里盛滿了甜蜜。
“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裴書言面容嚴肅道。
其實一切都是有預兆的,那時已經知道要離開了吧。他疲憊的神情不是因為照顧自己日夜顛倒,頻繁的打盹也和夏日的潮熱無關。
裴書言什麼都能瞞得很好。
當初是。
現在也是。
他依舊會在雨天惦記著自己的傷腿,可惜早已沒有關心的資格。他只能在上班前暗暗備好暖貼,趁自己離開時再找人送到工位。
他也放不下吧,重逢那幾天,故作冷淡罷了。
演得真像。
一張十公分的紙條被反復展開,四角圓鈍,邊緣毛糙,中間有一處橢圓,被他的手汗浸濕了。
冉宇桐思索許久,把小票塞進了角落。
裴書言來的時候,冉宇桐坐在工位,剛準備打開電腦。
今天上午公司要二季度全體大會,無故不得請假,其他幾位同事便也早早到了,抓緊時間狂灌咖啡提神。
裴書言感覺冉宇桐正在很微妙地打量著他,好像有些不滿意,還好像有那麼點憐惜,雜糅的情緒讓裴書言難得摸不透,只得回以無辜的眼神,等著對方發問。
“你……昨天幾點到家的?”冉宇桐糾結半晌,率先開口。
話聽著像查崗,語氣卻意外的溫柔,裴書言動了動喉結,面色平常地說:“不到4點。”
“今早堵車了嗎?”對面接著問道。
“有一點兒,不過還行。”裴書言拽了拽領帶,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你呢,睡得怎麼樣?”
“可以。”冉宇桐答得心不在焉,看他的目光里新添了一層疑惑:照這麼說對方也休息了半宿呢,怎麼看上去……這麼累。
“開完會就回去歇著吧。”裴書言拿出“濫用職權”的看家本領,“下午估計沒什麼事,回宿舍好好睡一覺,就當是給你調休了。”
冉宇桐瞳孔微縮,不太明顯地蹙了下眉。
“那你呢?”
其實話剛問出來冉宇桐就后悔了,裴書言是部門經理,重要性豈能和他個實習生相提并論的。
“我得找我的領導批假。”裴書言沒在意他犯傻,眼含笑意道:“但顯然我的領導不如你的領導善解人意,大概率是不肯給我批的。”
唰。對面擰著的眉瞬間就舒展開了。
好臭屁啊。冉宇桐抿著唇笑,又不想暴露自己被他逗得開心,頰邊憋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我不用調休。”冉宇桐斂起神色,佯裝正兒八經地說:“晚上約好和沈哥他們擼串了,反正總是要出門的。”
裴書言點頭,以為對話到這兒就結束了。
“你要不要來。”冉宇桐突然對他說。
作者有話說:
你們R.A真的很喜歡吃燒烤’ω′
第18章 真心話大冒險
冉宇桐沒想到,裴書言會答應得如此痛快。
他印象中的裴書言是最反感鬧騰的,以前人多聚會,只要自己不去,他絕然要找借口推脫。但這次裴書言卻回得極快,他近乎沒有思考,直接說:“來。”
工程部的人熱情健談,對裴書言的到來表示萬分歡迎。甚至趙強還說冉宇桐終于開竅了,一年的飯沒白吃,又為咱們部門收入一員猛將。
“不是這麼個理吧?”陳俊豪樂得直搖頭:“應該是裴經理來了之后,小冉就不屬于我們了。傻孩子還沒搞清楚陣營呢?”
七月初的天沉得晚,八九點鐘,華燈初上。
一行人在陳俊豪的笑聲中入座,幸運地占領了室外最后一個空桌。
飯店屋里還有幾個空位,外頭卻坐滿了人。夏夜的風吹得涼爽,有淡淡甜意,帶著清透的香,這是空調風遠遠比不上的。
除了裴書言,剩下幾人隔三差五就得出來改善伙食,公司附近的店已經吃熟了,閉著眼點菜都能劃出正確的對勾。
沈攸寧先要了老幾樣,羊肉板筋雞翅中,扇貝苕皮魚豆腐,大陳愛吃青椒,趙強愛吃寬粉,小冉愛吃水產,再隨便點個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