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硯唯坐在廣場邊的長凳上,看那個他不認識的年輕男人從口袋里拿了條紅繩,幫他重新串佛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是在異國聽見鄉音覺得親切,也可能是眼前年輕男人腕上的小葉紫檀手串讓他有了熟悉的感覺。
他斷斷續續地說了點他和路執的事情。
“林思渡!”有人在不遠處吼了一聲,“我他媽找了你半天,你說在原地等我,這是原地嗎?你跑了半條街!”
方硯唯:“?”
男人兇神惡煞地一路罵過來,從紙袋子里取出一瓶胡蘿卜汁,擰開瓶蓋,送到林思渡的手中:“就你那水平還給人編繩呢?”
“顧淮,閉嘴。”林思渡說。
叫顧淮的高大男人立刻溫和了許多:“給我吧,我來編。”
“他是我男朋友。”林思渡冷冷地說。
方硯唯愣了一下。
他很羨慕,男朋友這三個字,能這麼大方地公之于眾。
“高中生,早戀分手啊?”顧淮嗤笑了聲,略帶嘲笑,“就這,哭成這樣?”
方硯唯莫名有了種自己被嘲笑了的感覺。
穿著白大褂的林思渡抬眸,掃了顧淮一眼。
“哎,小孩。”顧淮的語氣溫和了些,“不是說了分手,就是分手的。”
什麼意思?
方硯唯微微睜大了眼睛。
還能說了不是嗎?
“你們高中生都是傻逼,喜歡把問題說得很嚴重,動不動就一股生離死別的樣。”男人說,“分開不是分手,只要還喜歡,就只能算是分開。”
有區別嗎?
方硯唯想。
路執都已經,不理他了。
“就比如我老婆。”顧淮說,“全靠我往死里追,我喜歡他,他就得是我的。”
“滾。”他旁邊的人說。
顧淮一揚手,把佛珠串拋給方硯唯。
編繩細致完好,跟先前別無二致。
“只要喜歡,會再見的,先長大吧。”顧淮說,“走了。”
方硯唯怔怔地,站在原地。
會再見的,是嗎?
在他們彼此都成長,真正自由的時候。
微涼的佛珠盤在腕上,檀木香味清幽。
手機振動了一聲,他解鎖打開。
時隔六個小時,他收到了一條回復。
[男朋友吱吱]:黃豆淚汪汪.jpg
他呆愣了一瞬,眼淚落在了手機屏幕上,卻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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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半以后。
A市S大,路執把實驗穿的白大褂折疊好放進柜子里,抱著文件夾走出了實驗室。
“路執。”許教授叫他。
“暑期夏令營項目要開始了,我下周要去出差,還得麻煩你給我盯一下夏令營。”許教授說。
“好的老師,沒有問題。”路執說。
他接過許教授手中的名單,往醫學系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我拿到藥企的實習邀請了!”辦公室里,遠遠地傳來了一聲歡呼。
“恭喜啊。”路執拉開抽屜,把文件放進去。
“我還是羨慕你。”凌佩說,“才大三,醫藥企業持股,參與重點研究項目,前途無量啊。”
“過獎。”路執的神情淡淡的。
“學校對面新開了一家評彈館,等下要一起去聽嗎?”凌佩問,“放松一下,聽聽古箏琵琶。”
“不了。”路執婉拒。
“約你可真難啊。”凌佩說,“S大校草路執同學,電話短信你都不回,學校里那麼多小姑娘想約你,找不到門路,到底多好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啊,天仙嗎?”
“不開玩笑了,我先走了。”路執說。
凌佩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他這個室友什麼都好,就是人過于冷了,似乎除了課業和研發,什麼都提不起來興趣。
路執掃了眼手機屏幕,方硯唯兩天沒回他的消息了。
兩個人的聊天,還停留在那天方硯唯拍來的一張國外毒蘑菇上。
這兩年半以來,兩人一直都保持著聯系。
不提喜歡,不提那個荒唐的晚上,方硯唯經常給他拍來一兩張照片,讓他評價。
他每一條都有回復。
這兩天方硯唯去哪里了?
路執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國際交流生也要宿舍,可能有些緊張。”宿管處的負責人跟他說,“你們這邊夏令營的學生全部入住后,國際交流生那邊,就有人沒有宿舍了。”
負責人看著自己手中名單上最末的那個名字。
方硯唯,還挺好聽。
“你們107還有空床鋪吧?”
“對不起,老師,沒有。”路執禮貌地說。
愛住哪住哪去吧,睡路邊也行。
所以方硯唯為什麼還不回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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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硯唯:QAQ他不回我消息,他不理我了,他不愛我了。
執哥:……時差,我這兒是半夜
卷四 山海
第51章 弦音
“那我再和他溝通一下吧。”宿管處的負責老師為難地說。
路執:“那麻煩您了。”
“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嗎?”老師問,“對方是個挺……會聊天的男生。”
路執冷淡道:“我怕吵,不合適。”
老師:“……”
他對這位s大醫學院的學生早有耳聞。
當年的鷺嶼市高考狀元,如今才剛要升大三,已經參與過多個重點科研項目。
標準的好學生,許教授的得意門生。
可這學生,未免也太難說話了。
107的二號床明明就空著。
“老師。”路執的目光從辦公桌邊的一個小盆景上掃過去。
三種顏色的蘑菇盆景,紅的那個看起來還有毒。
品味獨特。
“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路執推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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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校門對面,新開的評彈館里。
園林造景清秀,流水聲潺潺,方硯唯坐在石桌邊接電話。
“沒宿舍了?要不我躺S大主干道?”他問,“王老師您這就不厚道了啊,我賄賂你的蘑菇盆景都給你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