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洲拿杯子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語氣溫和:“慢點吃,不用急。”
孟齊康奪過水一飲而盡,這才感覺好了些。
“早知道剛剛就不加熱湯了。”孟齊康剛剛被燙了一下,現在舌頭還有些疼 。
賀洲愣了一下:“加熱?”
孟齊康拿過紙巾擦了擦嘴:“傭人早早就把飯做好了,言至為了等你一直沒有開動,飯菜都涼了,菜涼也就罷了,我想著湯至少不能涼,便自作主張的拿去熱了熱。”
賀洲微微一怔。
……這飯菜原來不是邱言至支使齊康哥做的。
他抬頭看了眼樓上。
正好看見邱言至站在二樓的扶手旁,眼神死死的盯著他接過孟其康水杯的手。
然后邱言至的視線緩緩移到了賀洲的臉上,兩人視線接觸的時候,邱言至轉身,砰地一下關上了屋門。
賀洲送孟齊康出去的時候發現天又下了雨。
夜幕已黑,淅淅瀝瀝的雨滴砸落在地面上,濺起一群群亮白色的光圈。
聲音也好聽。
滴滴答答的,構成了兩人之間唯一的聲響。
“……言至似乎很喜歡你。”
孟齊康突然說。
賀洲系安全帶的動作頓了一下。
然后他垂下眉眼,啪嗒一聲把安全帶扣住了:“與我無關。”
孟齊康看向窗外:“那你為什麼要與他結婚。”
“如果我不與他結婚……”賀洲頓了一下,看一下孟齊康,“我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孟齊康愣住了。
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賀洲看著前方的路,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
賀洲從小便開始便喜歡孟齊康。
可孟齊康不喜歡他。
可這并不是他與邱言至結婚的主要原因。
同樣。
公司需要資金,被長輩“捉奸在床”。
也不是他與邱言至結婚的主要原因。
自從邱言至出現后。
他便做了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也做了許多動機不明的決定。
大部分行為就好比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揪了一片葉子似的,莫名其妙,又理所應當。
就好像……是被控制著似的。
這使他愈發厭惡邱言至。
對邱言至的厭惡分明是從第一次相遇便成定局的事情。
可一想到吊燈砸下時邱言至滿頭的鮮血,和剛剛那人站在二樓冰涼的眼神。
賀洲便愈發覺得心煩意亂起來。
他嘴唇緊抿,油門往下踩,速度越來越快。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出現了一聲尖利的鳴笛,賀洲轉頭看向左側路口,只見鋪天蓋地的刺眼白光中,一輛大型貨車正急速朝他駛來!
賀洲瞳孔驟然緊縮,他急忙踩下剎車,渾身都是顫抖的,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模糊而寂靜。
多年前的回憶涌入大腦。
下著傾盆大雨的夜晚,鳴笛聲,碰撞聲,哭喊聲。
司機發出驚恐的喊叫。
父親和母親在事故來臨時朝對方撲去,他們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深深地擁抱著彼此。
他們將死之際還是微弱的喚著對方的名字。
他們是上了報紙的恩愛夫妻。
唯獨他賀洲一個人,頂著滿頭的鮮血,孤零零地坐在一旁,從清醒到昏迷,至始至終,都像個被拋棄了的孤兒。
邱言至幫他擋下吊燈的那一次。
是唯一一次他在發生事故時。
有人看見他。
有人抱住他。
“賀洲……”有一個輕柔的聲音喚著他。
賀洲這才顫抖著把臉從方向盤上抬了起來。
剛剛那輛大貨車并沒有撞到他們。
即使踩了急剎車,可有安全帶護著,也沒有受什麼傷。
可賀洲依然是全身都有些發顫。
他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幾乎是有些倉皇地逃了下去,扶著車門,彎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氣。
雨下的越來越大,傾盆的大雨澆在他的身上,順著他的頭發、臉頰滴了下來。
孟齊康慌忙也下了車,拿出雨傘,撐在賀洲的頭頂。
大概過了幾分鐘,賀洲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了下來。
“這段時間沒有吃藥嗎?”孟齊康問。
賀洲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搖了搖頭。
孟齊康打開車門準備往駕駛位上面坐:“我來開車,送你去醫院。”
賀洲一只手扶著眉頭,另一只手攔住孟齊康的胳膊:“不用去醫院,我還好。”
孟齊康盯著賀州看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后退了一步:“那我來開車。”
“不用。”賀洲說,“我自己可以。”
“可自從那件事之后你……”
賀洲打斷他:“我總不能一直不敢都開車。”
賀洲很快把車開到了孟齊康的公寓下。
“你上來洗個澡,換件衣服吧。”孟齊康說,“都濕透了。”
賀洲洗完澡之后,孟齊康給他拿了沒穿過的衣服,又給他沏了杯熱茶。
“你臉色有點不太好,可能受涼了。”孟齊康伸手準備去量賀洲額頭的溫度,“要不你今天晚上住我這兒吧,我這里有藥,而且雨越來越大了。”
就在孟齊康的手即將要碰到賀洲的額頭時,賀洲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賀洲松開手腕,后退了一步。
“不了。
”賀洲說。
他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孟齊康,低聲道。
“齊康哥,我已經結婚了。”
直到賀洲轉身離去,孟齊康還有些發愣。
門被人關上。
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孟齊康看著賀洲離去的方向,表情悵然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