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季桐對馬克下了指令,馬克立刻開始跟湯姆說同一種語言,顯示屏上的字幕則相應地轉換為中文。
在這個模式里,馬克的語氣依然像詠嘆調,語言功能強大得相當穩定,但湯姆聽著聽著,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它說中文時似乎更迷人。”湯姆說,“我不明白原因,可那些我無法聽懂的句子有一種特殊的魅力,馬克,能麻煩你再換回來嗎?”
馬克聰明地切換回了中文,動畫嘴角揚起:“我總是樂于滿足紳士們的一切要求。”
劉教授笑得連手里抓的是哪張牌都看不清了。
會場里彌漫著歡樂的氣氛,跟那天的國內賽一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場聊個不停的麻將比賽吸引。
“那些白色和綠色的牌是什麼桌上游戲?感覺很有趣。”
“這個機器人實在太出色了,讓人難以置信。”
外國人在討論麻將和馬克的高度智能。
“我做夢都不敢這麼做,感覺像是我家那臺老古董電視機成精了,跟外國人說起了譯制腔,關鍵是還把人家老外迷住了……”
本國人笑得肚子疼的同時,心頭也被一種陡然翻涌上來的集體記憶充盈著。
湯姆很不專心地打著麻將,熱情地問兩位人類牌友:“剛才你們說這種模式的靈感來源是什麼?你們國家對外語影片的一種譯制方式嗎?”
“對,現在這種譯制方式早已退出了舞臺。”季桐解釋道,“不過它漸漸在網絡上成為了一種流行文化。”
“很有意思,也許我該去看一看這類影片。”湯姆笑著說,“雖然我聽不懂,不過,我可以看字幕,對吧?”
全場爆發出更響亮的笑聲。
一個老外被機器人的奇妙語調吸引,因此打算通過字幕去看被翻譯到國外的本國影片。
被這神奇的邏輯關系逗笑之余,劉教授很難形容自己心里涌動的感受:“這可真是……”
季桐看向身邊正被無數人注視著的機器人,輕聲問道:“馬克,你覺得這叫什麼?”
“親愛的,我想我應該明白你的意思,這叫文化輸出,對嗎?”
馬克溫文爾雅地回答著他的問題,同時把握在手中的三萬打出來,隨后將面前排得整整齊齊的麻將牌推倒:“清一色七小對,胡了。”
在對手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馬克摘下頭頂的禮帽,微微彎腰,聲音淡定又優雅。
“抱歉,先贏一步。”
接下來爆發出的笑聲和掌聲幾乎快要掀翻屋頂。
一群評委面面相覷。
“我簡直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去形容這個機器人。”
“但是,我真的從來沒有在這個比賽里聽到過這麼熱烈的笑聲。”
“無論如何,這是第一個讓他們如此激動的機器人。”
隨即,他們也笑了起來。
機器人馬克展示完畢,由評委進行獨立打分,然后繼續進行下一組的展示,直到所有隊伍展示完畢后,再匯總并比較平均分。
馬克的表現拿到了9.8的平均分,是歷年這個項目上最高的分數,可以說基本鎖定了第一名。
在季桐帶著馬克退場前,有評委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發問道:“能不能講一講,你們為什麼會設計一個像馬克這樣的機器人?為滿足簡單的娛樂需要卻使用了如此復雜的技術,對它是不是有更高的期待?”
場邊擠滿了逐漸聚集的觀眾,鏡頭對準季桐,而季桐卻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裴清沅。
“這個問題,讓隊長來回答吧。”他笑著說。
最初讓事業線走向人工智能的人,是裴清沅。
一直以來最努力的人也是他。
時間仿佛回到了一年以前,被鏡頭包圍的高考狀元。
只是如今的他,看起來要成熟許多。
這一次,在短暫的沉默后,裴清沅難得說了很長的話。
他看著馬克身邊的季桐,聲音溫和:“在我還是高中生,對這個領域一竅不通的時候,有一位對人工智能充滿熱忱的教授問過我一個問題,他問我對人工智能最深的感受是什麼。”
場邊的蕭建平靜靜地看著他,面露懷念。
“當時我的答案是,不自由的規則邏輯,和想要自由的心。”裴清沅說,“然后那位教授告訴我,這既是人工智能的本質,也是人類的本質。”
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他說,我們希望人工智能在不自由的規則邏輯里獲得自由,這種企盼其實也映照了人類自身的宿命。這項路途漫長的研究,是一群科學家對遙遠未來的狂想,更是我們對自己這場短暫生命的探索與觀照。”
“我一直記得這段話,也常常會想,我在這場短暫生命里找到了什麼。”
裴清沅始終注視著場中央皮膚白皙的少年。
“當我徹底想清楚之后,”他說,“也就確認了在這一領域上的追求。”
“馬克是一個單純的娛樂型機器人,背后沒有任何對其他人而言宏大的意義,它不能改變世界,也不能改變人類。
”
“它的存在,只是為了讓見到它的人覺得開心,然后露出笑容。”
眼眸里盛滿星光的笑容。
他最后道:“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