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打偏的排球砸得肩膀發紅,他也仍然笑得很開心。
為什麼會以這樣的心情來面對一種明明很尋常的消遣活動?
“你最喜歡什麼運動?”裴清沅問他。
季桐看得正入神,隨口回答道:“什麼都喜歡。”
“為什麼?”
季桐想了想,避開周圍的游客,小聲道:“因為運動的時候人類可以充分展現他們健康的體魄。”
為此,手表小美甚至會通過閃爍黃光來表示贊美與歌頌。
想到那塊如今已然失去靈魂的手表,并肩坐在沙灘上的兩個人都露出笑意。
“所以手表為什麼要叫小美?”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而季桐依然沒有正面回答他。
因為傅音音剛好在叫他們:“快過來拿飲料。”
兩個女生換上了泳裝,和其他的許多游客一樣,在太陽傘下的躺椅上躺好,悠閑地吹著海風。
兩把太陽傘中間的塑料小桌子上,擺著三個大大的新鮮椰子,顯然是給三個小朋友買的,旁邊還有三把小圓凳。
季桐立馬拋下排球朝椰子跑去,同時不忘拉著他:“椰子水好香,我聞到了。”
在海水里泡得很舒服的方昊也抓著小黃鴨游泳圈回來了,一口吸干半個清甜可口的椰子:“好好喝。”
遲夏見他喝得心急,忍不住笑起來,伸手幫小朋友拍拍背:“小心嗆到。”
除了季桐,裴清沅也在觀察另外兩個系統,尤其是情緒最外露的方昊。
他好像格外喜歡傅音音的這位宿主。
因為性格和思維模式過分幼稚,裴清沅一直把他當做小孩來看待,之前帥氣冷酷的黑衣男造型并不適合他,現在的小朋友模樣倒格外貼切。
這個平日里滿腦子只有耍帥和玩樂的系統,唯有在幫遲夏收拾渣男的時候,還有在幫受欺負的小學生收拾混混的時候,最像一個高大的男子漢。
太陽傘下,溫柔的女人伸出手的那一刻,白皙手腕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尤為醒目。
在陽光灼熱的海灘上,所有人都穿得很清涼,多余的衣物和首飾被存放在更衣柜里,平日里被刻意遮擋的痕跡便顯露出來。
注意到這一幕的三個小朋友同時怔了怔,而以往時常無法理解成年人世界的方昊卻是反應最快的。
他的表情似乎有一點難過,低聲喊她:“小夏姐姐。”
遲夏從他們的表情里反應過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有些抱歉地笑道:“是不是嚇到你們了?這道疤很丑。”
“不丑。”方昊搖搖頭,“但它看起來很痛。”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他說得很認真,“如果有人欺負你,你讓音音姐把我叫來,我一定幫你揍扁他們。”
他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下一句話:“如果,如果還有特別難過的時候,可以去坐過山車,坐在那上面就像是從高樓上掉下來,很恐怖,會后悔……但是,幸好它是假的,不會真的死掉。”
方昊說出來的句子永遠是簡單而稚氣的。
此刻的遲夏只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懊悔和悲傷。
幸好她沒有真的死掉。
于是她摸摸小朋友剛被海風吹干一點的板寸頭,輕聲應道:“我保證,我不會再那樣做了。”
方昊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太放心:“拉勾嗎?”
遲夏認真地伸出那只傷口已經愈合的手,和他完成這個小孩子最喜歡的約定方式:“好,我們拉勾。
”
屬于成年人的修長手指,和永遠停留在孩童時代的小小手指,在咸澀的海風里扣在一起,輕輕地搖晃著。
等方昊和她拉完勾,剛回過神來的季桐難得沒有把握機會嘲笑他幼稚。
他把剛才不好意思用的小黃鴨游泳圈利索地套在身上,拽著方昊往海里跑:“走,我們來比賽!”
情緒低落的方昊漸漸被轉移了注意力:“你會游泳嗎?”
“不會。”
“那比什麼?!”
“比誰撿到的貝殼多?”
“……你快松手,我不要跟你玩!!”
裴清沅留在原地,看著這兩道吵吵鬧鬧的身影匯入海邊嬉笑著的人群。
他看見坐在躺椅上的遲夏盯著自己剛拉完勾的小拇指,悄悄轉身望向另一側,戴上墨鏡,不讓朋友們發現她泛紅的眼眶。
而傅音音的視線從他身上掃過,目光閃爍,她似乎已經敏銳地察覺到裴清沅翻涌的思緒,卻什麼也沒有提。
她只是凝視著遠方湛藍的海水與燦爛的日光,微笑道:“這里很美吧。”
風景如此平常,又如此珍貴。
海風在耳邊盤旋,裴清沅看著遠處那個低頭認真撿貝殼的身影,輕輕應聲。
“嗯,很美。”
這是在海邊的一日。
第二天去森林里露營野餐,郁郁蔥蔥的樹木間到處是鳥鳴。
在專門的野營區域里,大家合力搭起的帳篷宛如一個圓圓的蘑菇屋,周圍也有許多頂不同樣式的帳篷。
野餐的本質就是換個環境吃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可能是季桐最喜歡的娛樂活動。
遲夏和傅音音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準備食物了,這會兒各種各樣的食物鋪滿了整張桌布。
雖然這里的每個家庭都在吃東西,不過在季桐的指揮下,這塊桌布上食物的豐富程度稱得上鶴立雞群,所有路過他們周圍的游客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