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就是它最核心的本質!”蕭建平深表贊同,聲音逐漸高亢起來,“摩爾定律逐漸失效,神經形態計算開始大行其道,可我們連自己的大腦都沒能探索完全,一個模仿人腦神經元突觸制造出來的仿制品,真的能叫做人工智能嗎?”
“人類自身就陷在無數不自由的規則邏輯里,卻試圖突破視野和力量的局限,制造出能自由思考的強人工智能。”他語帶感慨,“可我們永遠無法擺脫內心恐懼的限制,我們害怕那些自由又強大的智慧生命會反過來主宰人類。”
“我們希望人工智能在不自由的規則邏輯里獲得自由,但這又何嘗不是人類自身的映照呢?這項路途漫長的研究不僅僅是一群科學家對遙遠未來的狂想,更是我們對自己這場短暫生命的探索與觀照,無數倏忽即逝的螢火匯聚起來,也許就成了一盞燈。”
“我知道小美可能沒有那麼超前的智能,但它身上一定有了某種突破,無論是在哪個方面,無論這種突破是大是小。”蕭建平最后懇切道,“不管你想不想跟別人分享這個成果,都沒關系,但我希望你能堅持下去,你在做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是對無數人來說都非常重要的事。”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請一定來找我。”
他的話音落下后,連空氣里都寂靜了許久,才重新流動起來。
這一次,裴清沅的沉默里多了安靜的思考。
蕭建平的確是一個很純粹,也很有感染力的人。
“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做出任何有價值的事。
”他誠實地說,“但是謝謝你,蕭教授,也許我之后還會再聯系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大概是潛意識里不想讓那個赤忱的靈魂感到失望。
蕭建平高興得連連應好,還不忘叮囑他別落下學業。
裴清沅結束這次通話后,目光投向陽臺上灑落的月光,恍然地回想著剛才蕭建平對自己說的話。
淡淡的清輝籠罩著整個人間。
半晌后,他才對一直很安靜的小機器人開口道:“解釋失敗了。”
季桐點點頭,機械外殼碰撞出輕輕的聲響,他小聲道:“蕭教授是一個很好的人。”
“嗯。”裴清沅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身旁豆綠色的小機器人。
極美的月色映照下,小機器人腦袋上的電子屏幕里,浮現出一道眉眼彎彎的微笑。
“為了不讓蕭教授失望,”季桐斗志滿滿道,“軟軟,向新的領域進發吧!”
他裝滿了浩瀚知識的數據庫已經蓄勢待發了!
另一邊,蕭建平掛了電話后堪稱神采飛揚,忍不住在辦公室里來回走了兩圈。
旁邊的孫培偉雙眼發直,沒能從剛才他激情澎湃的講話里回過神來:“你在跟一個高中生說這些?前幾天你兒子球賽上那個?”
“對,他很聰明,也很謙遜。”蕭建平毫不猶豫地應聲道,“我明年都不想帶研究生了,要是他能考進咱們江源就好了,我天天去給本科上課。”
他說著說著,還兀自暢想起來:“裴同學的數學應該不錯,其他科目不知道會不會偏科,沒事,只要成績不是太差,都可以想辦法特招進來……”
孫培偉連忙制止了蕭建平越來越詳細的幻想:“悠著點老蕭,這八字都沒一撇呢,你老說那個什麼小美,你親自跟它對話過嗎?測試過嗎?”
“沒有。”蕭建平深信不疑,“但我相信它身上一定有值得我們學習借鑒的地方,等我再跟裴同學相處一段時間,也許就能見到小美了。”
孫培偉嘆氣道:“人家才幾歲啊!還是個小孩,都不一定有十八歲,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這個年紀還泡在網吧打游戲。”
“我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本科畢業,跟了好幾個項目了。”蕭建平嚴謹地糾正道,“時代進步得那麼快,長江后浪推前浪,一定會出現更優秀的青年人。”
孫培偉:……
突然不想說話了。
見蕭建平如此篤定,孫培偉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無奈道:“你說的這個裴同學,全名叫什麼?”
“裴清沅。”蕭建平樂呵呵道,“挺好聽的,有書卷氣。”
孫培偉翻了個白眼,已經不想跟這個完全陷進自己世界里的老頑固共處一室了。
不過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里聽過這三個字。”孫培偉摸摸下巴,努力回憶著,“這樣,我幫你去問問看,二中的是吧?反正都在一個市,要是真有那麼突出的能力,咱們招生辦的老師不可能沒關注過吧?”
“也好。”蕭建平想了想,特意叮囑道,“不過裴同學很低調的,有可能一直都不顯山不露水,查不到也很正常,你別打擾人家。”
“……”腦補怪!
孫培偉碎碎念地抱怨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倒是真的打算明天白天去招生辦問一問。
對此一無所知的裴清沅度過了一個既漫長又短暫的夜晚。
季桐給他提供的相關知識是高度濃縮概括后的精華,從起初的一知半解到漸漸沉浸其中,在疲累和新奇的交織下,裴清沅學到很晚,第二天難得沒有起個大早,而是踩著點出門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