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犀利的問題里,付成澤頓時有點卡殼,他張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太發達的大腦總算反應了過來:“你哥是裴……”
季桐不等他說完,踮起腳扯了扯他校服下擺,打斷道:“你太高了,我仰著頭好累,可不可以蹲下來一點跟我說話?”
聽到小孩的前半句話,付成澤的心頭不禁涌上一種刻在DNA里的驕傲,還抱怨般地咳嗽了一聲:“一米八五就是麻煩。”
隨即付成澤很聽話地蹲了下來,平視著小男孩的眼睛。
被小孩這麼一打岔,他之前誓要為裴言出氣的那股勁似乎消去了一大半。
這會兒他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心平氣和地確認道:“你哥哥是裴清沅嗎?”
季桐點點頭,很認真地看著他:“不要叫他冒牌貨,他什麼也沒有做錯,是無辜的。”
他的聲音同樣很輕,隔著嘰嘰喳喳的人群,刻意不想讓裴清沅聽見。
“他被調換的時候還很小,小到什麼都不知道,那是大人的錯,如果哥哥可以自己選,他肯定也想跟自己的媽媽天天在一起。”
季桐的聲音脆脆的,沒有帶太多感情,一雙大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可不知為什麼,付成澤卻聽得有些難過。
他回想起自己幾分鐘之前撂下的狠話,忽然覺得有點愧疚。
裴言的確沒有說什麼關于裴清沅的壞話,只說是養母偷偷在醫院里調換了他和裴清沅,本以為糾正錯誤后,兩個家庭能各過各的,卻在白天裴家為他辦的歡迎宴上見到了突兀出現的裴清沅,不知道是因為巧合還是什麼別的。
他先入為主,覺得白得了十幾年富裕日子的裴清沅肯定是留戀裴家的生活,不愿離開,想跟裴言爭父母,果然和他能做出這種事的親媽是一脈相承。
可事實上他根本不認識裴清沅,也無從得知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出于刻板印象和立場所致的偏見就對他下了這樣的定義。
于是付成澤蹲得更低了,原本緊繃的小腿肚都軟了下來,有點難以啟齒地開口:“對不起啊,我不該那麼說的。”
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們倆不都是獨生子嗎?”
怎麼還冒出來一個管裴清沅叫哥哥的小孩。
季桐心想這就替宿主搞定了一個潛在反派,自己不愧是系統界最聰明的AI,他面不改色道:“清沅哥哥給我做家教,我可喜歡他了,爸爸媽媽工作太忙,都不管我,要是我真有這樣一個哥哥就好了。”
對于“生活在富裕家庭里由裴清沅擔任家教的三歲小孩”這個信口胡謅的設定,季桐越想越滿意,決定把它作為自己的對外身份,并且加以完善。
這樣萬一有人需要找他的爸爸媽媽,雖然他暫時不能變成成人形態,但可以通過數據侵入通訊系統,在接電話的時候制造出優雅女強人或是冷酷霸總的聲音,而且他還可以和電話里的爸爸媽媽吵架或者撒嬌。
他愿稱之為充滿趣味的賽博雙簧。
付成澤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解釋,已經自發地腦補了一個雙雙得不到父母疼愛的非親兄弟倆互相陪伴的傷感故事。
他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在學校里我絕對不欺負你哥哥,以后我罩著他。
”
“大哥哥真好。”季桐將目光下移,落到他手里熱乎乎的煎餅上,“煎餅好香呀。”
付成澤聞言摸頭傻笑,尚未意識到他將失去什麼。
“你是每天吃煎餅才能長這麼高的嗎?我也想長得像你這麼高,好羨慕。”
下一秒,付成澤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將煎餅塞給了季桐。
“我是基因好,沒辦法,你吃吧,爭取長高點!”
季桐笑瞇瞇地啃了一口香噴噴的戰利品煎餅:“謝謝高哥哥。”
對于這個稱呼頗為滿意的付成澤騎上自行車,一路吹著口哨騎向了學校,早就把自己之前要揍人揍到叫爹的豪言壯志拋到了腦后。
而另一邊,裴清沅看著手里多出一個煎餅的季桐邁著小短腿跑回來,語氣十分得意:“我們一人一個,我騙來了他的早餐,他要餓肚子了。”
裴清沅沒有問他和付成澤說了些什麼,只是心里對自己這個系統智能程度的認知,又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他本來替季桐買了一個加蛋加肉的煎餅,現在一人一個,雖然他已經吃過早飯,但只是一點不頂飽的粥,這會兒看季桐吃得這麼香,也跟著餓了起來。
秋天早晨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得人心情明亮,裴清沅和季桐并排坐在自行車旁吃煎餅,樹蔭灑落點點光斑。
足足從昨天傍晚餓到了現在的季桐吃得格外虔誠:“煎餅太好吃了,當人類真好啊。”
裴清沅聽著這聲來自于人工智能的奇異感慨,嘴角微微上揚:“你喜歡的話,我每天早上都帶你來買。”
“我們一起吃早餐。”季桐忙不迭地點點頭,“現在我不覺得宿主家的早飯香了,還是這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