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澈輕笑,“好。”
床墊不是歐美風格的“包餃子”式柔軟,結實的質感中帶著緊貼身體線條的輕柔度,結合高度恰到好處的枕頭,十分催眠。
黎澈回復最后一個工作消息,小朋友欺身湊近將他一把攬進懷里,毛茸茸的腦袋窩進頸側,輪廓契合得完美,好似這出凹陷是給他量身定做的。
“哥。”唐忍平平淡淡地叫了一聲,懶洋洋帶著絲絲疲憊的沙磁,擦過黎澈的耳廓帶起一陣遍布脊背的麻癢。
他放下手機,手指被唐忍攥在掌心里摩挲。
“我真的沒問題,別緊張。”
黎澈一愣,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這話聽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要上戰場的那個呢。
“這兩天結束,你的生活可能會徹底改變,你沒感覺嗎?”他用拇指摩擦著唐忍的指甲邊緣,設想一下這個人的未來,一股伴隨著欣慰的激動便會充盈在胸膛中。
作為曾經輝大的學生,他太清楚眾學子口中的天花板能給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怎麼變都行。”唐忍盯著黎澈漂亮的手指,沉聲說:“有你就行。”
黎澈手上動作停住,上一秒的激動迅速平息,猛地被洶涌難抑的脹熱取代,化作一片湍急的巖漿融向四肢,沖刷得他眼底略微酸澀。
“好。”他原本清透的聲音染上了沙,與小朋友五指相扣,說:“一直有我。”
唐忍與他僅有一道呼吸的間隔,自然將身邊人的情緒聽得真切,他就近吻上唇邊的耳根,不似平時的侵略,滿是安撫和溫存。
黎澈閉上眼,輕吻像是一針立竿見影的鎮定劑,效果顯著地讓他沉靜下來。
“以后想學什麼專業?”
他一直都相信唐忍這一戰必勝無疑,卻沒敢進一步關心他對未來的打算。但唐忍總會一步步走出最踏實的決斷,所以黎澈只默默地陪著。
可眼下他不斷胡思亂想,禁不住有些好奇。
“數學或者物理相關的吧。”
倒是在黎澈的意料之中,小朋友在這兩門學科上強到離譜,尤其是數學,幾次模擬考試中無論題目有多變態他都穩定在滿分附近,印象里最低分是147。
李垣曾經吹過一次彩虹屁:你簡直是為數學而生。幾次家長會過后,黎澈覺得李垣的話還真算不上過于夸張。
“哥,你以前是學什麼專業的?”
唐忍還是過年前從黎澤口中得知黎澈輟學,從輝州大學那樣的學校毅然決然地離開,為了父親和家人掙扎了四年之久,胃病也是那時候異常的艱辛留下的慘烈證據。
那場聊天過后唐忍低迷了好幾天,哪怕黎澈本人對于這件事并沒有多少遺憾和不舍,也擋不住小朋友心底里的難受。
“核物理。”
唐忍一怔,驚訝抬頭呆愣地喃喃:“什麼?”
黎澈偏頭看他,以為他沒聽清,隨口又答了一遍:“核物理。”
唐忍緊緊盯著男朋友理所當然的平淡眉眼,重復道:“核物理。”
輝州大學最好的專業,每年招收的學生少到離譜,對高考的各科成績都有嚴格要求,簡單而言:不能偏科,理綜封神。
黎澈看著他的神色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笑著說:“沒你想得那麼高級,挺枯燥的,考進去之后才發現有點無聊。”
這話被了解行情的人聽見估計要挨打。
當年的黎澈狂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憋著一口氣想給家里人一個沖擊,腦子一熱報了輝大,還是輝大最牛逼的專業之一。但面對不識貨的人你就算把黃金放道眼前他都能當成石頭拿去墊桌腳。他的父母一致認為他選了一個不賺錢沒前景的受限專業,浪費了輝大這麼優秀的平臺。
直到現在他大伯都覺得他學的是個聽起來高端實則卵用沒有的行當。
唐忍可不是什麼不識貨的人,簡單三個字就足夠他認識到當年的黎澈到底站在怎樣一個意氣風發的高度上了。
是偏科的他現在都碰不到的高度。
“怎麼了?”黎澈瞧出小朋友眼底千回百轉波動不小的心緒,勉強從中分辨出一絲相對濃烈的不甘,替他不甘。
他笑著反過來開導:“分享給你一句我的人生哲理——不到最后一步就不要急著后悔。”
他順著從前的路假設:“我如果沒退學,倒是挺好,不用去混酒局四處跑,要麼搞研究要麼進廠,但順水區的房子,十年之內我可能都住不上。”黎澈隨性地輕笑,說:“人生沒有如果,走的每一步都考慮清楚就不會后悔,而且結果可能也不會太差。”
他看著認真聽講的唐同學,側躺過身子正視他,溫柔地說:“所以你放心地向前走,考慮清楚,我都陪著你。”
唐忍眼波閃爍,直將眼前人看進心底的最深處,他撈起交握的手,珍重地吻上去,堅定地說:“好。”
次日,細雨綿綿,陰云密布。
高考與下雨似乎達成了綁定關系,這兩天關鍵的時期,濃密不見光的云層必定圍繞著各大考場上空,初入炎夏的熾熱消散得一干二凈,微風陣陣夾著濕潤的空氣,試圖安定著千萬學子和家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