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著小糖人的位置又傳來輕觸,回首這幾天的過往,黎澈琢磨著再多幾次這樣無法無天的日子,他這個紋身恐怕就得去補色。
“我愛你。”
他背對著唐忍,沒能看見說這三個字時他家小朋友滿眼的溫柔和小孩子般閃亮的期待。
黎澈一愣,周身不自制的緊張和倦意瞬間滌去三成,像是被施加了什麼清心咒,原本空曠無力的胸口頓時充盈得滿滿當當,升起一片溫熱和柔軟。
從前他只覺得這三個字俗,什麼愛不愛的,和喜歡能有什麼區別。
但是在醫院的那個晚上,唐忍佝僂在門口的孤獨背影似是一千支淬著劇毒的箭,將他的心臟扎得密不透風。向著小朋友追趕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那種窒息的痛苦和悲傷絕不是簡單的喜歡。
他心里的小糖人被濃稠的情感包裹著,喜歡不足以形容萬一,那只能是愛。
唐忍把他的愛當成解藥,他便不停地喂給他吃,怎樣能治好那些傷,他就怎樣配合。
但這個過程里一直是索取和給予,唐忍從沒跟他說過那三個字。
黎澈轉過身看著明亮的小糖人,仿佛從那雙清澈的眼珠里看到了“我愛你”的實物,閃閃發光,虔誠美好。
他忍不住吻上唐忍的唇。
唐忍愛他,不是只知道索取,而是不敢釋放。他像是一個懷揣寶物的小孩兒,想送給愛的人,卻怕對方不要甚至逃跑。
黎澈退開距離,摩挲著他生出胡茬的下巴,磁聲說:“我也愛你。”
唐忍收到期待的回應,笑著湊近又開始一下一下地吻他。
“但是你……”黎澈躲開嘴唇,有氣無力地譴責:“你愛我的方式是不是有點猛了?”
唐忍怔了怔,過去幾天的每分每秒都清晰地存在他的腦中,花樣百出的實踐記錄整合成一疊厚厚的罪狀,明晃晃控訴著他過分的舉動。
看著他哥眉眼間掩藏不住的困倦,他認真反省:“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黎澈聽著“下次”就脊背一緊,不敢對這個下次做任何設想,“你這個進修做的還真是到位啊,平時見你凈學習了,哪抽出的時間調研這些五花八門的東西的?”
唐忍垂眸,老實巴交地回答:“有時間。”
“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是吧?手消停點兒。”黎澈沒好氣地拉過后背上的手,“擠夠了時間就來擠我,嗯?”
唐忍在不停打開一個個五彩斑斕的小盒子時就已經做好挨訓的準備,他默不作聲地捏著黎澈的手,態度良好。
“不知道的還以為下周就世界末日了呢。”
黎澈瞧著他的樣子繃不住笑了一下,本就不怎麼嚴肅的氛圍更加隨便,他修長的手指刮了刮近前的下頜,無奈道:“你是在和時間賽跑嗎?”
唐忍抬眼,黎澈一看見那里攀升起的真誠就知道這小惡魔又要打直球:“太喜歡你了。”
黎澈真的是拿他沒辦法,咬牙捏捏他的下巴,聽他輕聲問:“難受嗎?”
“轉移話題?”
唐忍握住下巴上的手親了親,“可以轉嗎?”
黎澈被他這股天然勁兒吃得服服帖帖,“嘖”了一聲妥協道:“還行吧,不算難受。”
小朋友的調研十分全方位無死角,考慮得周全詳盡,摸著良心說,黎澈眼下除了快要困死過去的疲倦外,還真沒什麼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唐忍大手按上他的老腰力道適中地按摩,盡職盡責地做好收尾服務。
黎澈瞟瞟眼前又滿足又精神的瞳仁,真是有點羨慕他用不完的活力。
“睡覺。”他把被子向上拉了拉,將唐忍露在外面的半個手臂蓋住。
“好。”唐忍溫柔地看著眼前的男朋友,收緊懷抱。
黎澤獨自在家度過了瀟灑放縱的年假,游戲通關兩個,漫畫看完五本,寒假作業剩下的作文也在實在閑著無聊的時光里強行編出九百多字,可以說是收獲頗豐。
他腿架在茶幾上舉著第六本漫畫,注視著一起進門的另外兩個神秘消失好幾天的人,隱隱對他們說走就走出去旅行的灑脫態度有些向往。
承受了一段永生難忘的精神之旅的黎澈沒對兩人的行程多做解釋。
黎澤瞧瞧親哥略顯蒼白的面色,又看向唐忍似乎哪里與以往不太一樣的鮮活氣場,寬廣的心臟沒做他想,沖著唐忍說:“無盡上升出新年限定本了,你看嗎?”
唐忍點頭走過去接過黎澤舉起來的書:“講的特別關卡嗎?”
“嗯,還挺燒腦的,之前他們幾個不是……”
兩人熱火朝天地談論起劇情,黎澈聽見無盡上升的名字,佟銘的身世再次涌上他的腦子。
從小被村里臭名昭著的酒鬼父親虐待,十幾歲被打斷右腿恢復不良自此落下殘疾,村里孩子疏遠他欺負他,在學校失手打聾了同學的耳朵徹底失去學習的機會,一直暗戀著的女生,也是全村唯一善待他的人被重男輕女的家人逼得跳河自殺。
崩塌了信仰的佟銘被中風后話都說不利索的父親嘲諷辱罵,最終選擇在一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夜晚胡亂吃了一肚子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藥,死在了女孩子自殺的河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