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愣了愣,彎起溫柔的淺笑,“你看看床上。”
唐忍聞言,聽話地看過去,碩大的床面上昨晚剛鋪好的整潔四件套仿佛遭了賊,其中一個枕頭還靜靜地躺遠處的地上,黎澈看著,都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麼會把那個枕頭扔那麼遠。
“真實嗎?”他悠悠地說著,簡短的三個字在唐忍耳中簡直就是魔法師的低語。
“要是還不行就去書房看看。”黎澈吸了一口豆漿,繼續吟唱法咒:“我就怕在那會影響你以后的學習,你說你坐在那桌子前,還能專心了嗎?”
“不過那個椅子不錯,買得還算成功。”
唐忍低垂著腦袋,感覺真實得不能再真實,黎澈記不清細節,他可是記得清楚牢靠,優越的記憶力在荷爾蒙的激發下更是如虎添翼,黎澈寥寥數語,他已經開始在腦中回放起令他失神的每分每秒了。
他悶頭給黎澈夾了半盒子菜,沉聲說:“吃菜。”
黎澈從鼻腔里溢出一聲輕笑,越過他的肩背摸上毛茸茸的后腦,柔聲說:“我一直在呢。”
唐忍偏頭看他,放松得笑了笑:“嗯。”
吃完早餐,唐忍拿出新的四件套,將皺巴巴的那套拆下來送到了樓下的洗衣間,再回來時瞧見黎澈正拿著雪白塑料袋里眾多沒拆封盒子的其中之一,看見來人他只冷靜一笑,說:“真的買太多了,你是不是把人家貨架都掃下來了?”
唐忍閃亮的眸光慢慢暗沉,黎澈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那個配色鮮艷的東西,手腕上還有他自己留下的杰作,說出的話又好像在挑釁著他們年輕人奇怪的自尊心。
整個畫面在他眼里,格外沖擊。
“不多。”唐忍磁沉著嗓音,撂下在黎澈看來堪比狂言的話。
黎澈沒反駁他,只笑笑將東西放回去,沖他招手:“睡覺,困死我了。”
唐忍掃過男朋友眼底淺淺的青影,咽下灼燒的沖動點頭:“好。”
大好的清晨時光,倆個夜里狂歡的人躺在床上準備補覺。
黎澈摟著唐忍,手臂環過他后頸。
小朋友是解開了陳年上銹的心結,但黎澈卻有點潛意識的不安,唐忍痛苦的眼眸和過呼吸時仿佛馬上要死過去般的恐怖樣子在他心里剮出一片口子,那些血淋淋的豁口不是一宿過量的運動能彌補的,一時半會兒愈合不上。
他緊緊抱著唐忍,靜下來的心神又不自覺地開始擔憂。
“你的過呼吸……”他打破沉默,不放心地問:“從前就有嗎?”
唐忍一怔,攬住他的腰身回答:“嗯,從小就有,不過長大之后很少犯了。”
黎澈回想二人交往以來的這段時間,對這個“很少”難以茍同。
好幾次,這個小朋友都徘徊在犯病的邊緣,黎澈還以為他是緊張過度或者別的什麼,現在想想他甚至有點后怕。
“看過醫生嗎?”
唐忍嗅著黎澈身上和自己相似的味道,神經無比舒緩,放下了枷鎖過后,對于即將說出口的任何事他都沒有那層擠得他喘不過氣的顧慮。
他輕聲說:“看過,在我媽媽的葬禮上我犯過一次,莊叔帶我去看了醫生。”
聽見葬禮,黎澈胸口一滯,昨晚莊弘的話再次在耳邊蕩起,他摸著懷里溫熱的人,無聲地咬住牙試圖抑制眼底的酸澀。
“醫生怎麼說?”
唐忍聽出他音色的異常,抬起頭看過去,拇指撫上他溢紅的眼眶,說:“醫生說是心理因素,沒有病理原因。”
“哥。”唐忍說話的聲音極輕,滑出喉嚨帶著微弱的氣,珍重地看著黎澈的眉眼,認真道:“我覺得以后沒有能讓我過呼吸的事了。”
之前他怕黎澈知道自己的破事兒,后來怕黎澈知道后會離開他,再之后他接受不了自己會傷害這個他恨不得供奉起來的人。
不過現在,那些恐懼都像是落地的泡泡般一個個潰散,在烈日之下,連一點濕潤的痕跡都沒能留住。
此刻滿心滿意里,唐忍只覺得自己幸運,這世上應該不會有比自己更幸運的人了。
黎澈看他半晌,吻了吻近前的軟唇,笑著泄出一聲:“好。”
“沒有就好。”
想起手頭的進展,黎澈又道:“復讀的事怎麼想的?打算什麼時候去?”
唐忍摸著黎澈的眉骨,又摸上他的耳鬢,說:“我想過完年的那個學期去復讀,參加今年的高考。”
“行,剛好順水一中可以收復讀生,但是分班前要參加考試,你應該沒什麼問題。”
“嗯,沒問題。”唐忍少有什麼事能做到絕對自信,學習除外。高中的時候是他根本沒走心,這一年邊工作邊不停刷題,做完的練習冊數不過來,在這方面幾乎神擋殺神。
“你當年高考,英語為什麼是零分?”黎澈描摹著他的眼睛,總感覺手里的是一個蒙了三尺灰塵的大寶貝,心疼中夾雜著濃烈的憤恨。
唐忍怔了怔,意外地問:“莊叔告訴你的?”
他沒跟任何人細說過自己的高考成績,統一口徑三百多,至于三百多少以及各科的具體分數,他從沒提過。
黎澈:“嗯。”
唐忍了然地垂下眸子,莊弘查他的成績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